王玚从詹事府当值回来,就见黛玉正收拾一包旧衣裳并几床被褥,便上前笑道:“这是做什么呢?收拾这些用不着的东西——可是要换新的了?”
黛玉示意白劳抱走这些,又吩咐叫另取一些来她参详,过后才回头对王玚摇头道:“不是这个,是贾家的几位姊妹,这时候天寒地冻,她们纵是不必再监,只怕也过不好。我叫人收拾些东西送去,也不好送新的——谁知道那看守的能不能起歹意?送了新的只怕还叫人昧下。只是咱家里头旧东西不多,所以才收拾了这半晌。”
王玚就手接过雪雁端的一杯茶来,啜饮几口,道:“这个你不必担忧。看守她们的虽是大理寺的女使,可实际还是归龙禁尉管辖,有铖大哥在那里不会有人为难她们的。”
黛玉点头,松了一口气,叹道:“外祖母他们不出一二月间便要动身前往金陵,出狱那日母亲带人去送了。瞧着仍是不肯搭理的样子,倒是舅舅他们还肯说一两句话,倒叫母亲心里难受许久。”
“他们自作孽,还怪得旁人起来?”王玚嗤笑,“行了,也不过是这时候摆个样子出来,不敢太过分了——他们算得上是谋逆,若不是看在贾代善当年跟仁祖的份上,加之不好将京中这些世家逼得太过,恐怕过犹不及,还不能这么轻易饶了。”
“岳母心善,这时候见他们落难心里不忍起来,你劝着多想想当年史氏的嘴脸,只怕心里那股子愧疚就淡了——这个怨不得旁人。”
黛玉默然,半晌才勉强笑道:“谁说不是呢?若不是他们贪心不足,如今纵是不能权倾朝野,也能安乐做个富家翁。”
两人静下来,相对无言好一阵子。
还是外头紫鹃笑声传进来搅了这片寂静——“大爷,奶奶,长公主送来了好大箱子的书本子,请奶奶过去看看呢!”
黛玉忙起身,隔着窗子看了一眼,含笑道:“必是送来到扬州去带的些书。”
王玚上前几步携住她的手,一齐带着往前过去,故作埋怨,“看了这个你就高兴起来,也不想想我在朝里差点子跟那些老学究撸胳膊挽袖子的干一架!”
黛玉乐得前仰后合的,“哪儿能就在朝上打起来!”
“怎么不能!你是不曾见着那些酸儒们的作态!倒好似叫女子进学习字就是刨了他们家里的祖坟似的——幸而圣人坚决,不管他们这些。公主也揽了不少的武将的心,看着朝上还不至于就我一个上蹿下跳的。”
“是劳烦相公了。”
黛玉眨了眨眼,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王玚一愣,缓过来忍不住笑得要抓住黛玉的手,可再抬头看,哪儿还有人!
早拎着裙角往外间会客厅里头跑出去了!
王玚在后笑着忙追上,黛玉红着脸又不好意思起来,不等王玚说话,忙抢先道:“我看看外头的书去!”
两人出了正门,黛玉亲自上前翻捡书本,王玚今日跑了一天交接文书,着实腿酸,索性叫人搬了两张椅子,自己在院中坐了,就在后头看着黛玉兴致勃勃地四处翻看那些书籍的背影。
黛玉粗略地将箱子里的书归了类,忍不住起身自己捶了捶腰。
王玚忙上前半搂着她,埋怨道:“这么着急做什么?且有的是时候呢!”
黛玉不好意思他如此,忙微微挣动,自己往椅子上坐了,掩饰道:“是我有些心急了。”
王玚见她这样,更没脸没皮起来,笑嘻嘻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又嫌离得远,干脆起来,一屁|股坐到黛玉椅子的扶手上。
黛玉到底脸皮儿薄,嗔怒地瞪了他一眼,王玚不觉羞臊,反倒更高兴起来,越性儿吩咐院内众人都出去。
白劳紫鹃两人方才便叫小丫头们都出去了,如今见王玚吩咐,忙低头忍笑,三人也慢慢退出去。
黛玉气得狠捶了他两把,“青天白日的,你又来!”
“青天白日我怎么就不能了?”王玚大呼冤枉,“是妹妹害羞我才叫她们出去,叫我说,咱们新婚夫妻,那四处避着才有鬼呢!”
“再说了,我这不是什么都不曾做呢?”王玚低笑,“不过就是想跟妹妹说两句话,不好叫人听见罢了。”
黛玉红着脸横了他一眼,嘟囔道:“外头冷,屋里头说罢。”
王玚朗笑出声,亲自扶着黛玉上了石阶,两人进内室商谈。
“倒是个好事要跟妹妹说,”王玚脱了靴子,在炕上盘腿坐了,又将桌上的果盘端到一侧,从怀里掏出个盖了官印的文书来,眉飞色舞道,“妹妹瞧这是什么?”
黛玉原以为他还是嬉笑,其实仍有些不好意思的,见他拿了个文书出来,不由好奇,忙接过来细看。
就听王玚得意道:“我今日才讨了来的,虽不是明发的圣旨圣谕,可也是盖了圣人私印的文书,到时候谁都不能说甚么!”
那文书上头字也不多,黛玉不过一扫便看完了,听王玚说着,不由心里大喜起来,连声道:“亏得有这个!亏得有这个了!”
却道那文书是何物?不是旁的,正是正和帝亲手所书的赦罪文书!
文书上正和帝赦免了三春的罪名,又道三人本是牵连之过,念在本为闺阁弱质,不予追究,勒令三人静思己过,日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