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荣国府颓势初见端倪(1 / 3)

王玚是一夜难眠心挂黛玉,那边牛夫人这晚却也不好过。

昨日王玚约莫酉时二刻便向牛夫人告辞,穿过穿堂,又回自己的红绡纱橱去了。这边牛夫人却一直等到将近戌时初,才听见外头通传王子腾回来了。

牛夫人见王子腾风尘仆仆,满脸疲色,便叫红翡:“先不忙着传饭,叫厨房的略等等,你去先伺候老爷洗洗脸,再换件家常的衣裳来,也松快松快身子。”又嗔着跟着的小子:“也不劝着老爷,不过是例行巡查罢了,怎么弄得这般疲惫?”

今儿跟着去的是王子腾奶兄李俊家的老大李岭,正站在炕底下,听见牛夫人问话忙回道:“太太这可错怪了,哪里是我们不劝着,老爷一心尽忠,我们劝了多少次,哪里又能劝得住呢!”

王子腾便向牛夫人道:“太太不必担心,我好着呢,圣上才加恩太爷,我如何能敷衍差事?太太放心,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有数。”

牛夫人叹道:“哪个又叫你不尽忠的?只是也多顾顾自己的身子吧,如今都年岁大了,玚儿又小,你若是……咱家又能靠谁?”

王子腾见牛夫人略有悲伤之色,忙插科打诨道:“是是是,知道了太太,小的一定多多注意,请太太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罢!”

牛夫人浑他一个白眼:“这个岁数了还这样没正行,仔细传出去叫外人知道了笑话,看还怎样在军中立你‘铁面将军’的威风!”

说罢也不理王子腾,就叫外头廊下的婆子:“叫厨房传饭,不必等了。”

王子腾还要待在多逗两句,却见送饭的媳妇一个个鱼贯而入,便不再多说,只正色向李岭道:“你辛苦了一日,这个时候家去又必然是没饭了的,就在这里陪我和你太太用过晚饭在家去罢。”

说话间,桌上已摆好了晚饭,王家原来老太爷老太太在时排场也是极大,到了王子腾当家——他虽说不上节俭,但最能体会上意——当今生性严苛,最恨贪污糜费之流,王子腾哪里还能不知道该怎样做?

当下就改了规矩,严令不许奢靡,再加上如今王子胜业已分府别居,偌大一个王府如今正经主子只有三位,于是也不用什么则例,摆饭除非宴请,竟是十来盘够正房主子并几个有脸面下人用就好。

这时桌上便只摆了蒸鲥鱼、野鸭糊涂、鲊鸡、素炒什锦、蒸鹅盅并鲜豆荚六盘菜,一海碗酸笋汤汤并一碟果子——虽然是一日三餐,但王府规矩,入夜并不用米饭,以免积食。

王子腾看了,便叫把那野鸭糊涂、鲊鸡和半海碗汤送与李岭就叫他在炕下头的小机子上用。

牛夫人晚上并不多用,只陪着王子腾略动几筷子,才吃了一两口,忽又想起今儿周瑞家的来的事,心有不忿,便放下筷子,向王子腾述说了一遍。

王子腾刚喝着酸笋汤,听见这话连汤也顾不上喝了,惊愕道:“太太才说什么?”

牛夫人见他这脸色便以为是他向着王夫人和周瑞家的,便恼了:“我说,你那个妹子倒是不同凡响,别人都安安生生的,偏她闹妖儿,管到哥哥的房里来了。”

王子腾急道:“谁说这个,就说那个婴孩怎么?含玉而诞?什么荣公起的乳名叫宝玉?”

牛夫人奇道:“那还能有假?周瑞家的亲口说的。我听的再清楚不过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王子腾豁啷一声站起身来:“荣公小心谨慎一辈子,如今到老了怎么糊涂起来?”

说罢,就叫李岭:“备马,这就去荣国府!”

李岭才背过身去,王子腾又猛然叫住了他:“不,不,不能这样急,去,先遣人拿着我的帖子,递到贾政那里,就说……”他略一思忖,“就说闻听大妹产子,喜不自胜,又恐其身子不能经受住生产之险,不能顾及礼法,今夜特来拜见,还请政公见谅。”

牛夫人也觉得不对,急急问道:“这是怎么了?就这样着急。”

王子腾颓然坐在炕上,说道:“玚儿不过是要用一块玉,我还要再三思虑,先行禀报圣上,如今那孩子生来就带一块宝玉,又叫那些无见识之人传说不是凡品,荣公与先皇有恩,才又传了一任国公的位子,今上却不甚在乎这些老臣的脸面。玉乃国祚,传出去,能有什么好儿?依我看,要是有这事,好好在自己家瞒着还好,传扬得天下皆知,让圣上如何能坐得住?”

牛夫人沉思片刻,才说道:“是如此的,荣府与我们是实打实的姻亲,他们不好了,我们也受株连,更何况这要是日后认真起来是……大罪。”她将嘴里的一句谋反压下,又说:“但是别说如今看着荣公是有心传扬,就是想要瞒着,就他们家那个乱糟糟的,也瞒不住,到时候在捅出来,还不如就传扬出去,圣上倒不好拿这个做把柄。”

王子腾摇头道:“不能这样,不是说就严严实实的捂住了,也漏出点风声去,但要低调行事,这样大肆传扬是生怕圣上不多心么?”

正说话间,李岭回来了,就在门口团团一揖,回道:“老爷,已使人去荣国府传信去了,估摸着也差不多到了,老爷是眼下就走么?”

王子腾点头,叫人给他换了出门的衣裳,又对牛夫人说:“夫人就先歇下吧,我还要一会子才能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