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它此时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趴伏在洛落的身后,胸口流淌的鲜血浸湿了少女雪白的衣襟。
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些血液中残存着的温热。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前所未有的恐惧自脊背缠绕攀爬,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洛落甚至已经忘记了如何发出声音。
她就那么僵在那里,始终与那具尸体对视,一动不动。
滚动的电梯很快将洛落送到了尽头,连带着那具尸体也被向前推了推。
黑色的手枪从尸体手里滚落,掉在了少女的脚边。洛落这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歪着脑袋怔怔的看。
鬼使神差的,她拾起了那把沾血的手枪,有些沉,枪身泛着金属的冷光。
只一瞬,枪声再起。
砰砰砰的几声巨响,洛落几乎能感觉到子弹贴着她耳际擦过,带着凛冽的风声呼啸而过。
呼吸一滞。
身后又有两人倒地。
洛落朝着枪响的方向望过去,宁时正站在两个黑衣保镖身后凝望着她。
他的双眼一如既往的幽深黯淡,额发有些微凌乱,脸上隐现丝微痛苦的神情。
视线向下,雪白的毛巾被他死死按在腹部,骨节分明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他的另一只手就垂在身侧,同样是紧握成拳。
他中枪了。
一定很痛吧。
可即便如此,男人却依然站的笔直、挺立,倨傲像是刻进了他的骨血,不允许他在任何时候表现出一丁点儿的怯弱和退缩。
洛落怔怔的看着他,竟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她确定翻涌在胸膛里的是喜悦,至于为什么,她不晓得。
两个人对望间,电梯底下的暗处突然滚出一个玻璃瓶子,瓶身翻滚在地面,发出的脆响不断冲击着人的耳膜。
洛落看见靠后的另一根柱子后面的保镖突然转了方向,但却依然没有开枪。
所有人都高度警戒着,保持着相互呼应的站位,不肯轻易开枪,随时关注着任何方向的动向。
敌不动,我不动,就是最好的防守,因为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在任何地方任何角落放冷枪。
这个时候拼的就是持久,就是耐力,率先开枪的一方就会失了先机。
枪声又响。
这次却更为剧烈持久一些。
楼上的敌人不断的伺机朝他们靠近,即使有闵然在上面接应,也依然难以阻止。
很快,身后也开始陆续进入激烈的枪战。
保镖们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不断应付着来自各个方向的袭击。
蹲在最前面的保镖胳膊被敌人打中,随机一个翻滚,人已经退到了隐蔽处。
几乎是同一时刻,宁时也被隐在一旁的人拉回到柱子后面。
洛落怕极了,她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根本已经辨不清枪声在哪里响起。
或者说,四面八方已都是枪声。
子弹在空气中来回穿梭,密集得像是吃人的巨网。
楼上陆续有人从围栏处坠落,狠狠砸在地面,发出骨头碎裂的咯吱脆响。
地面上鲜血横流,所见之处都有淋淋血迹。
洛落下意识的用双手捂住耳朵,右手仍紧紧攥着那把刚刚捡到的枪。头低低的垂着,樱唇一张一合,磕磕绊绊的背诵着荀子的《劝学》。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
她始终紧闭着双眼,不看不听,或许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或许她再睁开眼,会发现自己就坐在教室里,小雪会偏着头冲她没心没肺的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枪声终于终止。
踢踏的皮鞋声越来越近,洛落慢慢睁眼,一双油黑锃亮的皮鞋就停在她眼前。
她仍是垂着头,视觉的范围也仅仅只限于那双锃亮的黑色皮鞋。
洛落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枪就已经被人利落的卸掉了。
少女慢半拍的抬起头,只见宁时正垂眸看着她,眼底隐现复杂的情绪。
洛落看不懂那是什么,宁时却已经率先向她伸出手来。
那只手纤长白皙,像是女人的手,只是更宽大些。
洛落死死盯着那只手,忽然抑制不住的呕起来。那模样,竟像是要将胃都吐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