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漏风的越野车高速行驶着,发出轰鸣的马达声和刺耳且稀碎的碰撞声,就像一台濒临崩溃却强行组合运转的机器。
黎渐川握着扭曲成了一个不规则椭圆的方向盘,搭在下唇的烟卷微微动了动,忍着皱眉的冲动没开口打断许杳然的话。
事实上,在从魔盒得到内鬼是韩林这个讯息后,黎渐川就对这个名字的再次出现没有了太多意外的情绪了。
但随着意外这种情绪的离去,剩下的更多的,却是疑惑和晦暗的猜测。
从魔盒问答后,从那卷红皮的经卷后,原本就诡异莫测的一件件事,在黎渐川眼里突然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韩林哥……”
宁准像是颇为投入地在和许杳然聊天,微侧着头看着后座的许杳然,伪装的苍老的嗓音里带着点低缓的温和与引导:“这是你哥哥的朋友?”
“算是吧。”
许杳然有点迟疑地蹙了下眉,但她没为这个问题多做困扰,而是继续道:“韩林哥是我哥的高中同学,高一的时候是同桌。他很喜欢神秘学、神秘文明、未解之谜这些东西,我哥也喜欢,他们经常一块去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躲在我哥的房间里研究……”
宁准笑了笑:“拥有共同爱好的人很容易就会成为朋友。”
许杳然缓缓点头,笼罩着晦暗的面孔被外界遥远的一闪而过的光点破开了一线情绪:“对。”
她声音低沉道:“不过高中时代的朋友很多时候都注定了要分道扬镳。韩林哥的成绩不是很好,高三的时候没能考上想去的大学,就说要转校复读。但后来高考聚餐之后,他就像失踪了一样,谁都联系不上他了。”
“我哥以为是他转去的那个复读高中是全封闭的,管得严,没法和他们这些狐朋狗友联系。可一直等到第二年的高考结束,我哥都没联系上他。”
宁准问:“他的家人呢?”
许杳然顿了顿:“在他说复读的那个暑假就都搬走了,不知道搬去哪儿了,电话也是空号。后来我哥研究生毕业,去一家研究所做了研究员,在今年夏天……成了魔盒玩家,之后的一天,我哥就和我说,他又遇到韩林了。”
像是从这些平时不太留意的回忆中嗅到了什么,许杳然在话语间改变了对韩林的称呼,为这个人的存在蒙上了一层怀疑的罩布。
事到如今,她已经万分清楚,这趟冈仁波齐的旅行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其实对于韩林和许靖然的事,许杳然知道的只有一些很表面的东西,即使她后来借助许靖然的魔盒也进入过魔盒游戏,成了同样的魔盒玩家。
“……他们说的话题我大多数时候听不懂,也不太感兴趣。”
许杳然有点痛恨自己曾经的漫不经心,这使得她的嗓音变得更为干涩。
“韩林经常来我家找我哥,他知道不少有关魔盒的消息,比如哪位教授突发疾病身亡,是因为魔盒游戏通关失败,哪个组织有什么动向,会不会是魔盒带来的改变。”
“他还用他的魔盒带我和我哥一起去过一局魔盒游戏,难度非常高,最后没有拿到魔盒,但因为其余玩家都死了,我们三个也就通关了。从那局游戏之后,韩林就又很少来了,我提起他的时候……我哥好像也不太高兴。”
“这种情况持续到一周前,我哥和我说韩林邀请我们一块旅游,来青藏玩,到冈仁波齐转山……”
宁准道:“你们青藏的自驾□□程,是谁定的?”
“我哥。”
许杳然没什么犹豫道。
“那韩林呢?”宁准看着她,“旅行都进行到这一步了,你们还没有和他汇合吗?”
“我们……定的在塔钦汇合。”
许杳然说完一怔,陷入了沉默。
呼呼的风雪从她另一侧破损的车门处卷进来,刮在她被凌乱长发遮挡的侧脸上,刮出红凛凛一片血丝。
宁准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私藏的棒棒糖和一块高热量的巧克力,从座椅的缝隙递到后座。
见许杳然低着头没接,他笑了声,道:“你从再次坐上这辆车起,不就做好了被我们当尸体处理的准备了吗?”
许杳然脸色微变,双唇紧抿。
等了几秒,她抬头目光复杂地看了宁准一眼,然后将那只裹满了红白血污的还在颤抖的手在羽绒服上蹭了蹭,接下了那枚棒棒糖和巧克力。
车内恢复空荡呼啸的风声。
破烂的越野车兜了个大圈子、绕回塔钦的时候,阿里地区的夜已经很深了,远方影影绰绰的只有披星的夜幕和模糊的云层雪山。
许杳然在靠近塔钦的国道上下了车,裹紧那件沾满了泥污的红羽绒服,在茫茫苍白的风雪里离开,背影凝固成了天寒地冻中渐渐消融的一滴滚烫鲜血。
也不知道在这种荒芜的旷野和深夜里,她在这里下车能去哪里。
但她明显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和秘密,不需要陌生人的帮助。能从魔盒游戏里活下来,就算有点天真,也不会是彻头彻尾的傻子。
许杳然离开后,黎渐川和宁准清理干净自身的线索遗留,就把这辆满身战斗痕迹的越野车扔到了大道外较远的一处无人荒丘后,然后背着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