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农历的七月十四，恰好是暑假的尾巴，吴远绍的父母因为工作的关系，暂时把他送到谷县的小姨家住几天。

市里来的吴远绍，看不上县城里的同龄人，觉得他们玩的，都是过时的。

而县城里的小孩，也觉得吴远绍是高不可攀的人，能跟他说几句话，都是无上的荣耀。

戴德山这个孩子王，都得靠边。

戴德山当然不服气，挑衅了吴远绍几次。

他们在河边打水漂，之前振振有词，说打水漂其实关系到物理知识的吴远绍，打得却远不如戴德山好。

“原来你是光长嘴巴不长手的那种呀？”戴德山挑衅道。

吴远绍听到旁边的人说：“都说七月十四阎王来收人，怎么没见收人啊？”

吴远绍跟戴德山说：“我能让阎王收人，且不用负责任，你能吗？”

接着，吴远绍就让罗斌、姚春强、王永平把期期艾艾地看着他们，想跟他们一起玩水漂的陈双的鞋子，扔到河里。

那双鞋子，是崭新的新鞋。

据说是港城那边流行的球鞋，特别时髦。

就连市里来的吴远绍都没有的球鞋。

陈双一看自己的新鞋被扔到河里，顿时急了。

那可是他妈妈去市里给她带回来的鞋子！

陈双想也没想，就跳进河里，把鞋子捞回来。

这一次，陈双再也没上岸。

说完这些，吴远绍竟然不知廉耻地来了一句——“这些不过是未成年之间的玩笑。”

林漫扯了扯嘴角，笑容极冷，说：“有你这种父亲，以后你的儿子，在成长的过程中，也会被其他未成年人开类似的玩笑。”

吴远绍脸色一僵。

林漫知道，那双鞋应该是聂宗光买给儿子的。

从审讯室里出来，林漫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有些人，天生就是恶魔。

周济川也刚从聂宗光的审讯室里出来，看到林漫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被抽走一样，靠在墙边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走过来，站在林漫身边，说：“你还好吗？”

林漫说：“周副队，你说，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有多好。”

老天爷给了她一个特异功能，让她能听到猫说话。为什么不能多给她一个能够让时光倒流的特异功能。

如果可以，六岁那年的秋天，她一定会阻止爸妈出门。

如果可以，她一定会跟陈双说——我们俩一起玩打水漂，那些人不值得我们在他们身上浪费一个眼神。

如果可以，她一定会记住许甜出事的时间，让田秀大姐早点把女儿接出来。

也会告诉那个碎尸案的死者家属，他们的女儿正遭受的不公，以及想要逃离的渴望。或许可以更早一点，不让那个女孩嫁给家暴的人渣。

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老天爷，应该不是每时每刻都睁着眼睛。老天爷看不到的灰暗地带，滋生出了不少恶魔，所以才有了警察……

林漫收拾好情绪，问周济川说：“聂伯伯，都交代了吧？”

其实，林漫是想，先从吴远绍这里问清楚当年的事情，然后再去跟聂宗光谈。

但是林漫进审讯室后没多久，聂宗光就对审讯室里的人说：“警察同志，能不能帮我叫一下那位周警官，我想跟他谈谈。”

挟持吴远绍，再加上之后发生的事情，聂宗光够觉察得到，那位姓周的警官对他流露出来的善意。哪怕他的眼神和表情都特别冷淡，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是，几十年风风雨雨过来，聂宗光能看得出，一个人的眼神是善意还是恶意。

周济川进来之后，聂宗光就把自己的问题全都给交代了。

一年前，聂宗光去一个工厂里帮忙调试结束后，就遇到了来这个工厂推销的戴德山。

大概是因为自己被拒绝，连门都进不去，而聂宗光却被经理的助理毕恭毕敬地送出来，所以对聂宗光产生了很大的好奇心，一路跟着聂宗光，知道他家的住址。

接着，戴德山就找附近的居民打听，才知道这个人虽然住在破破烂烂的地方，但是却是个非常有本事的人。而且跟几个工厂的老板都很熟，顿时觉得这个人可以利用上。

那时候，戴德山正好想在学校外面租房子，就盯上了聂宗光，说要租他的房子。

聂宗光自然是不愿意的，他不缺这点钱，但是缺清净。

有一次，聂宗光在回家的路上，无意中撞见来打听戴德山住处的王永平。

王永平以为戴德山已经在这附近租好房子，所以带着人一路打听。两人那段时间好像是有债务纠纷。

没找到人，王永平就气急败坏，跟身边的人说，戴德山这个人蔫坏得很，十几年前就知道设计整死过同龄人。

旁边的人也好奇，咋回事？

王永平就说出了当年在河边的事，“那些会读书的，都他妈蔫坏！当时我们一起的，还有一个，靠着岳父家，吃香喝辣。我前一阵看到戴德山和他一起吃饭，他们俩竟然不认我，他妈的！”

于是，聂宗光同意让戴德山住了进来。

报仇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