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交情,每每得见,都会亲昵地唤上一声“表舅”。
思及此,太子的笑容淡了淡。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赫舍里家的不合适……你们看着选。从宗室里挑吧。”
*****
索府。
索额图虽被革了官职,成了白身,身上却还有爵位在。很快步入三月中旬,现如今,全京城都在关注宫中迎进太子妃的盛事,赫舍里一族也不例外。
太子大婚,甚至可以说与他们息息相关。身为储君的母家,他们沉寂了太久太久了,久到被储君抛到了脑后去,再也攀不上关系;雪上加霜的是,顶梁柱索额图不复往日威势,为筹措银两得罪了一大片勋贵人家,如今自身尚且难保。
早先,他不满意太子妃的人选,又有什么用呢?
满腔算计付之东流,族中一片惶惶然,只好盼着太子参政之后能与母家恢复联络,为他们带来往日荣光。
格尔芬二十出头的年纪,乃是索额图的嫡幼子。他自幼颇受宠爱,平日里也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故而在皇帝处置索额图的时候未受牵连。
索额图倒后,给不了家族多少荫蔽,格尔芬如今在工部担任一个六品小官,典型的油水少事务繁,也没有多少话语权,每每下衙都觉烦闷。
太子殿下即将大婚,格尔芬好不容易盼到,心思便活络起来,四处打探迎亲司仪的人选,以图恢复与太子的联络,为家族筹谋,也为未来筹谋。索额图得知之后,默许了此事,同样拼尽内务府的人脉推波助澜了一番。
……
这日,格尔芬面色阴沉地回了府。深吸一口气,沉默了许久,他道:“阿玛,司仪的人选,太子爷挑了裕亲王府的保泰。”
索额图斟茶的右手一抖,拧起眉头,额间浮现了刀刻似的、深深的皱纹。
顿了片刻,他淡淡道:“万岁爷厌了老夫,太子爷这是避嫌呢。”
“避嫌?”格尔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红着眼咬牙道,“我看不然。太子爷避嫌避了多少年了!早年间,大阿哥与纳喇一族走得极近,皇上可有说些什么?阿玛,我看他早就忘了外家,忘了仁孝皇后,全被宜贵妃那女人笼络了去!”
若不是为了太子爷,仁孝皇后怎会血崩而亡。若仁孝皇后还在,哪有后来居上的郭络罗氏猖獗的道理!
“格尔芬,住嘴!”
提起“宜贵妃”三个字,索额图重重搁下茶碗,眼底起了重重阴霾。眼见格尔芬不服气地还要说话,他一拍桌案,厉声喝道:“慎言!”
格尔芬胸口不住地起伏着,许久之后垂下了头:“……是儿子失态了。”
见此,索额图长叹一声,道:“你还年轻,养气功夫尚未到家,还需磨练啊。”
即便迎亲司仪另有其人,他也不见躁郁,与往日的矜傲急性大不相同,像是千帆过尽,彻底沉淀了下来。
“阿玛,您就半点也不急?”格尔芬忍不住道。
索额图摇摇头,伸手指了指他,正要长篇大论地开口训导。
恰在此时,有仆从敲了敲门,颤着声音道:“老爷,有人……有人在暗门外求见老爷……”
语调像是见了鬼一般,索额图眯了眯眼,摩挲着茶盏问:“谁?”
*****
隐在茂盛杂草里的暗门嘎吱一声,缓缓打了开来。
即便索额图有所猜测,依旧掩不住眼里的惊诧之色。
格尔芬睁大了眼,“你——”
面前穿着泛黄旧衫的年轻男人,浑身充斥着落魄之气,脸庞脏污,一道长长的疤痕横贯面颊,瞧着狰狞又凶恶不已。
他一步一步地挪来,双腿一瘸一拐,好似下一刻就要失去平衡跌落在地。
隆科多咧嘴道:“索大人,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