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刘钦就见康熙不带感情地扫了他一眼,那一眼……令人遍体生寒。
他终于感到了恐惧。
心中胡乱想着,这是怎么了?
到底是当了多年总管的人,刘钦抖着腿,稳住了面色,下意识地朝惠妃那儿瞧去——
惠妃一口气差些没喘上来,闭了闭眼,这个狗东西!
荣妃如何看不出惠妃与刘钦的猫腻?
她讽刺一笑,心道,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刘总管想必还记得,去岁八月二十六,你与什么人待在一处,做了什么吧?”荣妃盯着他,低喝道,“芍药,你来说!”
听闻“八月二十六”几个字,刘钦起先有些懵然,可过了几息,他的面色变了。
“启禀万岁爷,启禀各位娘娘小主,八月二十六那日,也就是九阿哥洗三的前一天,奴婢途经承乾宫东北角,隐约瞥见了两个人影,正是皇贵妃身边的甄嬷嬷与刘总管。”芍药声音有些颤,低着头道,“奴婢原先没有起疑,可隐约听到了甄嬷嬷提起‘刘氏’……也就是六阿哥,不,荣郡王从前的奶嬷嬷……”
皇贵妃原以为荣妃借刘钦发难,是要揭穿她照料胤禛两天两夜的真相,谁叫荣妃提起那句,“装得慈母心肠”?
紧接着,她迅速否定了这个猜测。
荣妃从何而来的证据?不可能,只是怀疑罢了!
她遣散了所有太医宫人,只余甄嬷嬷在旁,荣妃就算手眼通天,也料不到这回事。
或是发现了福禄勇武过人的传言……传言正是刘钦自作主张透露出去的。
皇贵妃心念急转,迅速想好了说辞。
若是传谣一事,她便只能弃车保帅,舍了刘钦这颗姑母留下的棋子;要是荣妃不依不饶,且抓住了刘钦露出的马脚,她便只能认了。
伤筋动骨也好,脸面全无也好,她在表哥心中的地位已然至此,一个毫无实权的皇贵妃,又有什么好失去的?
顶多被训斥,被禁足罢了。
谁知荣妃竟然提起了胤祚!
霎那间,皇贵妃手脚冰凉,胤禛……胤禛还在太子身旁……
那厢,芍药还在继续:“奴婢疑惑甄嬷嬷为何提到奶娘刘氏,只是怕被人发现身形,急急地走远了。”
荣妃轻轻一叹,接过了芍药的话头:“芍药回宫后便向臣妾禀报。皇上,不怪臣妾怀疑,因着乌嫔分娩的日子近在眼前……”
“臣妾叫人密切注意着刘总管的动向,第二日,恰逢半年一度的探亲,他们远远地跟着,却见刘钦领着一个嬷嬷打扮的宫人!那嬷嬷匆匆地出了宫,守门的说,她出示的是承乾宫的令牌。”
“守门人从未见过刘氏,不知她慎刑司的罪人,自然摆手放行。但他们记得刘氏的真容,皇上若有画像,一问便知!”
说到最后,荣妃顿了一顿,轻轻道:“谁又知道,本应出现在乱葬岗的人,却好端端地混出了宫?非是他人所为,想必一切都在皇贵妃娘娘的掌控之中吧。”
知晓内情的心知肚明,这个“他人”指的是索额图!
“娘娘机关算尽,只为谋害四岁的荣郡王,四阿哥的亲弟弟。玩弄诸人于股掌之间,这还不够,如今竟是要做四阿哥的亲额娘,您可否心安理得?夜间就寝,您可睡得安稳?臣妾不过想还荣郡王一个公道罢了。”
……
话音落下,永寿宫一片寂静。
刘钦已是抖若筛糠,浑身发软,“万岁爷,奴才冤枉,奴才冤枉!此乃荣妃娘娘一力编造,奴才从未与承乾宫有来往啊万岁爷!”
又恨声说:“如若荣妃娘娘怀疑奴才,为何时隔多月才上报?想要还荣郡王一个公道,可否太晚了些!”
这是明晃晃地暗示荣妃别有用心了。
“本宫自是知道你不会认,”荣妃冷眼看他,“除此之外,编造流言,撺掇福禄少爷与奎因少爷比试,难道不是你的所为?急匆匆地往御花园角落去,约见承乾宫的大宫女,芍药可都看见了。”
刘钦的脸色瞬间灰败了下去。
“皇上,荣郡王中毒的真相,臣妾并非知情不报。”紧接着,荣妃磕了一个头,“可怀疑只是怀疑,单凭芍药的片面之词,单凭刘钦与甄嬷嬷有来往,臣妾不确定他是皇贵妃的人,从而不敢上报。”
“没有确切的证据,皇贵妃大可撇了个干净,弃车保帅,说刘钦加害六阿哥是自作主张!只是这回,刘钦宣扬福禄少爷的勇武,动用了许多宫中眼线,被臣妾抓住了马脚,从而摸得了他与承乾宫的联系。”
荣妃的意思很是明确,这回,皇贵妃就算弃车保帅,也洗不干净了。
康熙闭了闭眼,太子面色凝重,胤禛已然呆在了原地。
六弟……也是额娘害的?
他还那么小……
不知过了多久,四阿哥浑浑噩噩、摇摇晃晃地起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阿玛……胤禛不愿改换玉牒,还请皇阿玛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