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地方哭,想撕掉狗屁协议吧,还在队长手里。
想哭吧,气到心绞痛的时候,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卫孟喜等着他们的气都到天灵盖了,终于笑着祭出大杀计——“我们今儿回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我和五个孩子的户口迁走了,你们别忘了退责任田。”
“啥?迁走?谁允许你迁走的?”晕乎乎的老婆子,终于崩出几个字。
“没有我这户主同意,谁允许你们迁走的,告诉你们,村里就不会给你们办理。”
陆村长满头虚汗,“我……叔,我已经给他们开了介绍信和证明。”
陆老头脚步踉跄,“你这村长咋当的,咋也不来问问我?”
“我当村长还要问你怎么当吗?”脖子上的假领子勒得他喘不过气来,村长也回过神了,广全两口子今儿哪里是回来看老人,压根就是来一刀两断的。
原本想着,广全孝顺,自己只要捧着老两口,以后广全随便从手指缝里漏点出来也够他吃的,谁知人以后都不是菜花沟的人了,这俩看东西算啥?
想起以前在他们手底下受的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算啥东西,也敢来教我做事!
只能说,菜花沟的人都是一脉相承的现实。村长冷哼一声,“只要他们再去乡政府盖个章,这事就板上钉钉了,你们也别扯那些没用的,赶紧想想责任田里的粮食收完没,完了赶紧退出来。”
这下,村民们沸腾了,甭管陆广全他们一家在煤矿上过什么日子,也甭管啥养老钱啥债务的,其实跟他们都没啥关系,但责任田却是关乎每一个人利益的,农民的根就是土地,土地是有限的,谁家多占了,其他人就要少分。
于是,大家伙赶紧帮腔,“是啊婶子,别忘了把田退回来,我家新生了个儿子,正好缺一份。”
“还有我家,我家也生了大胖小子,我家也缺一份。”
“我上个月刚娶了媳妇儿,也该添一份。”
……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的,就把还没退回来的责任田给“认领”了,甚至有知机的,立马就磨着村长,催着赶紧趁庄稼收完,赶紧划拨给他们,好种春粮。
陆家老两口,哪还有时间想啥养老钱啊,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田是不可能退回去的,这辈子不可能,下辈子也甭想。
“这咋办啊老头子?六个人的田,可是不老少呢……”嘴不在家里,产下的粮却在家里,这是多美的事啊,他们做梦都能笑醒的呀!
“嘘,闭嘴,我知道,我有个办法,你过来……”俩人窸窸窣窣说了几句。
老婆子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高,你这招真是高!”
不过,下一秒,问题就来了,“我这半边身子不方便,恐怕跑不过他们,老大老二都死回娘家去了,这谁去啊?”
“我跑得快,我赶紧去乡政府,我就不信我去闹,他们还能迁走,我就是……我就是死在那儿,也要保住土地!”
陆老头说到做到,他这一辈子,对几个儿女都没什么慈父之心,对妻子和父母也没什么爱,唯一的爱全给了田地,因为那是能让他吃饱肚子的东西!
可现在有人要把他的心头肉挖走,他能直接一根裤腰带吊死在乡政府大门口,你信不信?
他也顾不上穿外衣,直接光着膀子就往外冲,他就不信了,他这么好的体力,当年斗地主打土豪的时候永远冲在第一个的人,会跑不过老三两口子!只要跑到他们前头,只要堵在乡政府门口,看谁敢给他们迁户口,哼!
老头子挑了最近的小路,跑得比兔子还快,到了公路边,发现居然没看见他们的身影,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冷哼一声,狗日的小兔崽子,还想跟你老子我玩儿花的,我就是爬,也比你们跑得快。
想着,他也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毕竟是上岁数的人了,一口气不停的跑,他也受不了啊。
况且,刚才被那“协议”气得心绞痛,他还没缓过劲来呢。
来到乡政府门口,也不着急进去,先在门口喘会儿气,估计是天太热了,他又跑得急,饥肠辘辘的,居然觉着头有点昏。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原本没什么看头的乡政府门口,居然停着一辆油黑黑,铮亮亮的大家伙,他听人说这叫小轿车,是大领导专门开的。
大领导!
他眼睛一亮,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更好办了!大领导在里头,他闹起来更方便,当着大领导的面,谁还能把他怎么着?反正到时候他就赖地上不起来,谁能把他拖走他就咬谁,大领导看着,谁要是敢碰他一根手指头,他就大叫“打人”,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
对,就这么办。
老头进了乡政府,直接大声问:“大领导在哪儿?我要找大领导!”
办事员一头雾水,这老汉是啥毛病?但出于职业本能,还是好声好气问:“你要办什么事?”
“待会儿我儿子媳妇儿和几个孙子来迁户口,你们不许给他们迁走,他们生是我陆家人,死是陆家鬼,责任田必须在我们家里,要是……哼哼,我就吊死在你们门口,看大领导怎么革职查办你们!”
天气本来就热,办事员心里正烦呢,“死不死的,啥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