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高开泰比昨天约定好的时间还早了一刻钟,来到家门口,帮着卫孟喜把移动快餐车搬上拖拉机,又搬了七八个沉甸甸的铝皮桶和搪瓷盆,菜板菜刀锅盖啥的,“突突突”着直奔金水市而去。
出发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所有人眼巴巴看着卫孟喜坐在拖拉机上,拖拉机上乒乓作响的,不正是她卖快餐的家伙事?
“这是干啥去呀?”
“不知道,小卫也没说。”
“不会是卤肉店不开了吧?”
“我觉着像是去别的地方卖快餐。”
“要另起炉灶啊?”
但议论归议论,小卫的想法,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不然好端端的快餐摊怎么说不开就不开了呢?还把自家院墙凿个大窟窿,她不说,大家也不敢问,谁知最后是自家造了个门面出来。
“诶诶桂花你来给大家伙说说,你不是跟小卫关系好嘛。”有人拉住刘桂花。
她今天是特意收拾过的,一双眼睛虽然还肿着,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全给拢到头顶,扎了个紧得能看见头皮被抓起来的揪,指甲也修剪得一干二净,还特意穿了过年买的新衣服。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过年呢!
“这我哪知道,你们都没事啊,没事不如去捡煤块?”
煤嫂们笑呵呵的走开,开玩笑,捡煤块又脏又累,关键矿区的煤块又不能卖钱,傻子才捡呢!
苏奶奶正牵着呦呦的小手,站在门口听见这话,眉头都不动一下。倒是隔壁的李秀珍,忽然心头一跳,赶紧把张秋芳捞进屋。
“秋芳快告诉妈妈,你知道卫阿姨去干啥了吗?”
张秋芳正抱着个包子,只啃馅儿,“不知道。”
其实,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大哥是怎么回来的?她前晚压根就没做梦,但又不能直说她不知道大哥在哪儿,于是哄妈妈说大哥在市里,具体市里哪儿不知道。
昨天,母女俩在金水市溜达了一大圈,愣是没找着狗蛋,结果晚上回家一看,狗蛋好端端的回来了。
这孩子嘴紧得很,问啥都说不知道,再问就装失忆,说忘了,李秀珍气得想打他也抓不到人,因为这小子现在学会跑了。
不再是以前那个站着由她打的“儿子”了,李秀珍气得肝疼,偏偏张秋芳还纠结卫阿姨到底因为找回大哥得到什么好处,“这能啥好处,谁会给她钱啊?反正我是不会感谢她的。”
张秋芳摇头,妈妈就是太短视,一次性给几百块钱算啥,钱有花光的时候,但有的东西却是可以细水长流,影响一辈子的。
身体终究是太弱了,她想了一会儿就觉着脑仁疼,直接倒炕上睡着了……又是忘记刷牙的一天。
就在众人抓心挠肝的时候,卫孟喜和高开泰已经来到金水市人民路上。原本摆小吃摊的地方,已经不仅是小吃摊,还多了一溜儿的别的摊位,农民自个儿来卖菜的,卖果子的,米面粮油的,鸡鸭鹅活禽的……人来人往,吆喝声四起,分明是一个小型的农贸市场。
但卫孟喜来踩过点,她知道真正的农贸市场不在这儿,而是两条胡同之外的地方。
准确来说,这里是最近新兴起来的一个小型的自由市场,很少有治安队和打办的人过来。老百姓才不管你是黑市还是国营菜市场,放着既便宜又新鲜的菜不要,那才是傻子!
短短几个月,这里俨然成了金水市有名的小菜场。
来买早菜的,基本都是家庭主妇老头老太,卫孟喜就想挣这些人的钱。
那天卖板栗的老太太还记得她,这就是外貌的优势。“小同志,你也来卖东西呐?卖的啥哟?”
高开泰帮忙把快餐车卸下,又把各种锅碗瓢盆摆放整齐,卫孟喜的小卤肉摊子就开起来了。
这个点儿小年轻不多,老大娘的生意也不怎么样,她就揣着手在一边看,“哟,这是卖卤肉呐?”
卫孟喜笑笑,“这儿有别家卖卤肉的吗?”
老大娘很肯定的摇头,“没,最近的一家也在两条胡同外,国营熟食店。”
那家卫孟喜尝过,味道一般,只能说没啥特色,但也没啥硬伤,就是售货员态度很差,还经常用公家的卤水卤私货,夹带卖些她自己做的土豆鸡蛋啥的,卤水味道越用越淡,到后面肉卤出来都是白的。
以后这样的事只会越来越多,尤其是看到私营业主挣的钱比她们一个月工资还高得多的时候,那就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有的人可以连铁饭碗都不要。
她也不小气,大娘眼巴巴看着,干脆切几片卤肉,“大娘您尝尝,给指点一下。”
黄大娘高兴得露出豁牙,“指点啥,我又不会做,顶多吃过几次,哪有……诶等等,这味儿不错嘛!”
卫孟喜先拢了拢头发,戴上帽子,保证把所有头发丝儿都塞进帽子里,这才系上白色的围裙,戴上蓝袖套。
一看,就是有正规做餐饮经验的,不像她们,都是自己在家瞎琢磨,出摊顶多把台面弄干净些。黄大娘看在眼里,心里已经很快做出判断,面上的笑也更真诚了。
“这卤肉是你自己做的?”
“是的大娘,我爹以前就是做这个的。”她爹都去世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