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厂工停在一个独立的牢笼旁,这个牢笼较大,床放在最里面,里面的“试香纸”隐在黑暗里看不太见,只能隐约看到床边坐着一个身躯佝偻的人形黑色轮廓。
这个牢笼相较于其他的牢笼整洁许多,栅栏上还挂着两件陈旧泛黄的旧衣物,里面的桌子上也规整地摆放了一些书本纸笔,和几个零散的烟盒,烟盒已经空了。
那位带领白柳来到这里的厂工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干净得不像地牢的牢笼:“……他又自己打扫过了……真是一点都不像一个被试香这么久的人,还能维持这种理智。”
“这就是你今天检测的试香纸。”厂工掏出了钥匙,插入了锁孔。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另一条地道里,另一名厂工领着唐二打往里走,正喋喋不休地,骄傲地向他解释玫瑰工厂这个地牢。
唐二打看着这些牢笼里的死刑犯,眉头锁到可以夹死苍蝇——他在看到这些玫瑰流民状的死刑犯的一瞬间就下意识地拔出了枪,但很快,他意识到了这些死刑犯和玫瑰流民的不一样之处。
但这个不一样之处让他眉头更为紧锁了。
——这些家伙,虽然已经被香水侵蚀污染到这个地步了,但居然全都是清醒的,他们在努力地和腐蚀他们意识的玫瑰香水做斗争。
这个厂工走在唐二打的前面,一边敲了敲一个牢笼的铁门,一边语带羡慕地说:“你小子运气不错,这是一个快报废的老牌试香纸,昨天被一个高级调香师的一瓶特级香水给试废了,现在看起来半死不活,正好可以用来给你做检测。”
唐二打转头看向这个阴沉黑朦的牢笼内。
地牢里没有什么灯光,可见度极低,他只能大致地看到一个背靠在墙壁上的人形黑影,身躯随着呼吸在微弱地起伏着,一股近乎于腐烂的恶臭从这个人的身上弥漫开,让厂工厌恶地挥了挥鼻尖的空气。
这人,或者说这张试香纸只有一只手臂和半张脸探出了阴影,露在微弱的光线里,大概能看到,于是唐二打抬头看向了对方的手和脸。
手几乎已经全部皲裂开绽,漆黑的,血一般的纹路一直从虎口蔓延到手肘,露出来的半张脸更是面目全非,剥裂血腥,浅色的眼珠涣散开,一点都焦距都没有的和栅栏外的唐二打对视着。
有一瞬间,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涌上了唐二打的心头——这半张脸,这半张血肉模糊的脸,他好像在某个噩梦般的世界线里见过,这让唐二打握着枪的手就无法控制般地,痉挛般地颤抖起来。
唐二打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但他的呼吸几乎停止了,宛如被冻僵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直勾勾地注视着这张脸。
□□从他的掌心滑落,化成光点跌落在地上。
但厂工却没有察觉唐二打的异常,他把钥匙插入了转孔。
布满灰尘和铁锈的门同时在白柳和唐二打面前缓缓打开。
厂工让开道路,让他身后的白柳可以看到牢笼里面的情景,并且把手上的手电筒递给了他,偏了偏头示意白柳进去,自己在外面等着,并解释说:“我们身上的玫瑰味道太浓了,会对试香纸有一定干扰,一般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
“进去之后,这个试香纸会教你怎么检验自己的天赋的,他很熟练了,脾气也很好,不会攻击你。”这个厂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虽然这个试香纸有时候会对来测试的人说一些很奇怪的话,但总体还是很配合的。”
白柳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很平静地接过厂工递给他的手电筒,调到了最大的亮度,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这个牢笼。
手电筒的光束随着白柳的走进,从地面缓慢地床边靠近,惨白的光晕里先是出现一只白柳有点眼熟的旧皮鞋,然后是一条洗得发白的制服裤子,再往上扫,能看到一个人举着没有点燃的烟屁股,低着头坐在床边。
这人的脸部和手臂都已经完全变形了,手指的关节处都是裸露的,长满触须的骨头,呼吸声细微到近乎于无,脸色惨白,眼部凸显,原本方正英俊的脸颊两侧凹陷下去,就像几十年都没有吃过肉似的,瘦得几乎只剩一具骨头架子。
白柳在他们过得最凄惨的时候,都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
这个人就算是在福利院的时候把食物让了很多给白柳吃,也从来没有饿到憔悴成这样。
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是不变的温和坚定,里面一枝玫瑰都没有生长。
白柳终于开口了,他用手电筒对着这个人的头,语调一点起伏都没有:“陆驿站,你终于没钱买烟了吧?”
这人终于抬头了,他有些愕然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刘佳仪,然后怔愣了一会儿,像是忽然反应了过来了一般,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傻般地自言自语:“啊,我刚刚又看到幻觉了吗?”
“这次是白柳的声音和刘佳仪那个小姑娘—哇,这个刘佳仪的表情真的很像白柳啊。”说着,陆驿站勉强地撑着双手往床边挪动了一点,他好奇地凑近打量了几下脸上毫无情绪的白柳。
白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然后陆驿站忽然弯起眼角很温柔地笑了起来,向着白柳伸出了那只已经全是白骨的手:“不过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