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儿也不难过。
他的眼睛总是带着一层温柔水汽,眼角微微泛红,像是三月流水飘着落花。跟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专注地看着对方,能从她满篇蝇头小楷里找到错别字,能远远地看到穿云而过的白鸟。
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雎安的眼睛。
如今总是空芒无所着落的眼睛。
理清的刹那她被那荆棘扎得茫然无措,痛哭出声。脖颈下的星图突然热的发烫,也开始钻心地疼痛起来。
“这就受不住了,你可知道他现在为什么会这么虚弱,这样没有还手之力?因为他有心魔,关住心魔消耗了他太多力量。”
魔主慢慢地笑着说道,他一挥衣袖雎安脸上的面具就碎裂掉落,即熙一眼就看见了他额上正血流不止的星图。
“他本是心魔的死敌,却有了如此强大甚至于要吞噬他自己的心魔。他的心魔……”魔主蹲下来,在即熙身边幽幽地说道:“……是你。”
他的心魔就是你。
“是你把他逼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你害死他。”
即熙颤了颤,看着雎安紧紧闭着被血渍进的右眼,抬起脸来与她相对,另一只眼睛仿佛正看着她,望进她的魂魄里去。
从他的身上流泄出极为强烈的煞气,围绕在他身体四周,越来越浓重窒息,仿佛黑色的羽翼。那羽翼间传来嘈杂而放肆的笑声和咆哮,时而清晰时而混沌,疯狂可怖。
——只是会有点儿吵。
即熙想起来他好像这么说过。
这就是他长久以来生活的地狱。
“你不要听他说的,他在诱导你失格。”雎安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依然冷静,好像从他身体里泄露而出的疯狂煞气只是幻觉一般。
“你到这个时候还在否认么?”
雎安却完全不理会魔主的话,他坚定地说道:“即熙,即熙!”
“我……在。”即熙颤声回答道。
“你闭上眼睛,不要看我。”
“……”
“你可信我?即熙。”
“……我相信。”
“听话,闭眼。”
雎安的声音温柔,就像从前在星卿宫每一次,她跟先生们和其他弟子们吵架,情绪激动怒不可遏的时候,他被叫来管教她时那样。他常常会让她先闭目冷静一会儿。
奇怪的是当她闭上眼睛时,在黑暗之中她就能很快平静下来。
雎安说,因为你睁着开双目时目光所及都是别人的错,但闭上眼睛时便只能看见自己。
即熙慢慢闭上眼睛,大概只有一瞬,或者更短的时间,但是对她来说像是千年一般漫长的黑暗。
她猝然睁开眼睛,跪坐在地割破手指,她回忆起刚刚看到宁钦的那张恶咒,依照着脚下阵法的气脉比划着。
她染了血的手指就在阵中划出一道又一道血印,在万分险恶中小心地改变着阵法的走向。一根手指血尽了就换另一个根手指,用力过大甚至劈开指甲,直到十指都鲜血淋漓。
这是不死不休的阵法,她还没死是因为这个阵法耗的是雎安的命。
雎安被消耗越大就越压不住心魔,他要么被耗死要么失格,甚至都不用魔主亲自动手。
对魔主来说,他自然是想要雎安失格将雎安的力量尽数收归己用,最好她也跟着一起失格。
她不能上当,她不能崩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即熙也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疯狂地破坏着这个索命的阵法,穷尽她毕生的天赋和能力,满眼血红。
有人来拉她,被她一把挣开。她继续扑在地上,那个人就从后面一把抱住她的腰,他的血落在她身上,她听见他的声音。
“即熙,冷静点,阵法已经被你破了。”
即熙怔了怔。
这是雎安的声音,是雎安。
她突然整个人没有了力气,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转过
身去抱住身后之人的脖子号啕大哭。
“雎安!雎安……我差点害死你……我……”
“听我说即熙,好好听我说,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雎安拍着她的后背,轻声说。
“我喜欢你,即熙,我爱你。不是师友也不是兄长,而是恋慕。”
“守生祝符是我私自决定的,这只能证明,若我爱上一个人便愿意为她而死,而你只是恰好成为了我爱之人。便如宁钦要与你殉情并不是你的错,我的决定你也不需要负责。”
“我的心魔不是你,即熙,我的心魔是我自己。”
即熙抬起头来看着雎安,他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
她迷茫又不安地说:“魔主呢,你的心魔呢?”
“我的心魔……”雎安抬手指向亭子下面,不周剑正悬在半空,如同一颗兴奋跳动的心脏。
“进了不周剑。”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加班总是在周末,hy
但是我晚上还是更新了,我没有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