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疏生了这个念头,再观三殿下神色,越看越心惊,也越看越觉得自己没猜错,她心中震惊,声音竟也一时没抑制住,稍稍拔高了几分,道:“殿下,您……您这是……”
裴昭珩见兰疏这模样,心知兰疏多半是猜出来了,不由微觉有些难堪,他偏过头垂下眸,纤长眼睫微微一颤,半晌才道:“若是子环知我这般心思,定会吓着。”
兰疏方才还只是猜测,虽则她看着三殿下长大,知道自己多半是没猜错的,但亲耳听他承认,还是惊得瞠目结舌,直过了半天,才长长叹了口气:“殿下……您……您这是糊涂了啊……”
“驸马爷如今什么都不知道,便是真知道了,殿下与驸马爷同为男子,这……这……”
裴昭珩道:“兰姨,你说的我都明白。”
兰疏闻言,不由得怔住了。
……是啊。
殿下自小何等聪明懂事?
若不聪明,这些年来,如何能就着这个女子身份,几乎瞒过了所有人?
若不懂事,他身为帝后独子,如何能愿意为了皇后娘娘,委屈自己这么多年?
那些个大道理,殿下又岂会不明白?
可殿下……
终究也是人。
是人,便有七情六欲、有爱恨嗔痴,总归是□□凡胎,哪儿就真能做得到无爱无欲了?
殿下把自己,包在壳子里这么多年,却也终归是遇见了那个敲碎壳子的人——
“前日宫宴,我回庆裕宫路上,遇见了威宁伯家的独女,她说她有事,相求于我。”
兰疏闻言疑道:“威宁伯家的小姐?她能有什么事要求殿下?”
裴昭珩便将那日闻天柔所言,复述了一遍,最后低低笑了一声,道:“……我虽叫她回去了,但心中却是敬佩这位闻小姐的。”
“她比我洒脱。”
兰疏听三殿下说完,心中一时百味陈杂,最后只化成一句无声的低叹。
这些年来,她也不是未曾替殿下担心过,若是皇后娘娘的病一直这么下去,难道殿下便真要这么,做一辈子的“长公主”么?
可她毕竟也只是个下人,可以在心里替主子担心,却不能真的置喙什么,且也更轮不到她来做主。
是以,陛下和三殿下如何决定,兰疏从不多问一句。
时日久了,看着三殿下,总是那般淡漠、从容,兰疏心中的担忧,便也渐渐淡了。
就好像殿下永远会这样——
淡漠、从容、无懈可击下去。
她的担忧也仿佛是不必要的。
——直到今日。
兰疏却并不想劝他。
这么多年了……
殿下为了娘娘活着、为了陛下活着、甚至为了死去的姐姐活着。
如今他终于破天荒的,为自己动了一回心,兰疏又如何能狠得下心,劝他放手?
她沉默半晌,只问了一句:“那……殿下可要将真实身份,告知驸马爷吗?”
裴昭珩从八仙桌前,站起了身来,他迈步走到了门前,这才顿下脚步,道:“不可。”
兰疏问:“为何不可?”
“子环本是正常男子,会心慕于我,也只因我是“长公主”,而非三皇子,他若动了真情,我在此时,将真实身份和盘托出,岂非是利用子环感情,逼他接受我男子身份?”
“只是,我原以为……子环赤子之心,于情爱一事,也定是如白纸一般,坚贞如雁鸟,可近日一看……”
裴昭珩说着,忽然停了下来,低下头去,半晌才如自嘲般、微微摇了摇头,道:“……近日才发现,我对子环,实在知之甚少,他亦可能……并不是如我所想那般。”
兰疏越听,越摸不准他心思,心中十分疑惑,她原以为,三殿下这是在介意兰宵、以及城南养着的那个外室,可见他神色,却又仿佛并不如何着恼,忍不住问道:“那……殿下可是失望了么?”
裴昭珩却忽然转过头来,他看着兰疏,神色定定,却答非所问——
“兰姨,我已钟情于子环。”
见他忽然一扫惆怅神色,心中倒好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兰疏心头不由一突,迟疑道:“……殿下……殿下可是有什么主意了么?”
裴昭珩道:“子环若是因我这副容貌动心,那我为女子时,子环喜欢,我为男子时……他又会否动心?”
兰疏:“……”
今日三殿下,真是频频语出惊人,兰疏听了他这话,不由得惊道:“殿下……您这……这是打算……”
裴昭珩却只笑了笑,没答话——
反正子环也不是专情之人,私下又写龙阳话本,可见男女之别,于他倒未必是最紧要的……
既然如此……
姐姐可以,为什么弟弟便不可以?
倘若子环也会对他男子身份动心,届时他在坦白身份,将当年男扮女装的起因经过,告知于他……
便也不算是利用子环对“长公主”的情意,逼着他接受自己男子身份了吧?
裴昭珩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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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贺小侯爷,饭不好好吃,匆匆出了门去,自然是有原因的。
昨日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