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宇随着俊美男子走出了草舍。
暗淡天色中一辆黑蓬马车正停在竹林外的小径旁。
十几个下人打着油伞恭恭敬敬地迎候在那里,站在前面的几人手里还提着红灯笼,灯笼上隐约可见“永宁”二字。
永宁?
见这两字,萧宇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他停下了步伐,诧异地望向了与他并排而出的俊美男子。
“萧郎君,请。”俊美男子笑着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你是谁?”萧宇警惕道。
男子笑着拱拱手:“尚未介绍自己,在下潘铎,字至明!豫章宜丰人士。”
“你就是驸马都尉潘铎!”
萧宇惊呼道,他万万没有想到晴雪总是在自己面前说个不停的驸马都尉就是眼前的男人。
那也难怪,根据晴雪的描述,有如此风流气度,就像画中仙人一般的人物,除了他还会有别人吗?
“正是在下。”潘铎拱手狡黠一笑,“只是我尚不知江夏王世子还有一名讳叫萧大郎。”
说罢,潘铎放声大笑,如狂士般放荡不羁。
萧宇歪了歪嘴,尴尬得不知该用何等表情去面对潘铎,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对方真是个能把话聊死的主。
倒是自己什么时候露的馅儿,让对方发现自己身份的呢?
晴雪!
对,他必然是认识晴雪的,毕竟晴雪之前是在永宁公主萧玉婉身边侍候的婢女。
想想晴雪之前的古怪行为,就能印证他所有的猜测。
但是晴雪她人呢?
萧宇正要四下环顾,后背却被人推了一把。
“走吧,萧郎君,你的丫鬟正在在下的车上呢!”
……
阴雨依旧,摇晃的马车在山间泥泞小径上缓缓前行。
宽敞车厢内熏香缭绕,借着昏黄的烛光,当人昏昏欲睡。
上车之后,萧宇就一板一眼地跪坐在车厢一侧,并非是他想这么做,只是因为被揭穿身份后心里紧张,让他有些放不开手脚。
而晴雪像一只听话点小猫一样,一直偎依在他的身旁,却也不敢有太多的造次。
倒是潘铎一脸放松,慵懒地倚靠着小几看着一卷书,整个身体摊开,占据着车厢内的大半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潘铎似乎是乏了,他放下手里的书卷,看了眼萧宇和晴雪。
“萧大郎,饿了吗?”
萧宇机械地摇摇头,但他的肚子却诚实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潘铎推了推窗棱,外面雨声依旧,只是灯光范围之外都已是一片漆黑了。
他打了个呵欠,直了直腰,顺手打开了小几旁的漆盒,自里面拿出几个精致小盘放在小几上,盘里都装着些果脯糕点。
“吃些垫垫肚子,要说回到建康,还得有几个时辰。”说着潘铎将一个小饼递给了萧宇。
萧宇谢过,又将小饼拿到晴雪面前。
晴雪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
潘铎挑了挑眉:“你家主人赐你的,你怎可不接,再者你已不是我府上的婢女,虽说尊卑有序,但这里也无外人,也不必如此绷着,唉,你眼中的我可是那食人的阎罗?让你如此胆小谨慎起来了。”
晴雪并不多言,她跪伏谢过之后,才肯接住小饼,小心翼翼地吃起了起来。
虽说是婢女,懂尊卑知分寸是好,但晴雪的表现却让萧宇觉得有些异样。
在这个时代,主仆关系是否就应该如潘铎和晴雪这般,而自己是不是对下人们太好了?
但是无论如何,晴雪正萧宇心里可能是那个例外。
萧宇正想到这里,潘铎已经将另一个小饼递给了他。
突然,潘铎用手指敲了敲小几,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这一次,萧宇差点儿被掉入喉咙里的小饼给噎住。
这驸马都尉怎么会突然背起这首《定风波》。
但他不得不赞叹潘铎的好记性,想当年自己读到苏东坡这首词,为了能在女同学面前装个文艺青年,都不记得背了多少遍才背下来,但最终也没用得上,今晚却在一群老东西面前装了个逼。
而这潘铎大概只看一遍就倒背如流了吧!
“都说江夏王世子愚笨,真是那世人瞎了眼,若不亲眼所见,我这做姊夫的都不知道世子竟有如此才情,与那沈约、范云草创的什么永明诗体相比也不遑多让,来来来,与我这做姊夫的好好聊聊你是如何做出如此佳篇。”
萧宇咧嘴笑了笑,或者说是自己嘴巴有意无意地抽了抽,
说实话,他本人文学素养一般般,读的书大多用来应付考试,他又怎能与人尤其是像潘铎这样的年轻俊才讨论诗歌鉴赏呢?
他眼睛有些躲闪,却无意中看到身旁的晴雪此时正两眼冒光,一脸崇拜地望着他。
那一刻,萧宇的虚荣心又被激了起来,他是不是该拍拍胸脯说这是我随性而作的一首超前诗歌,不值一提。
要是真这么说,那就真是不要脸了。
“唉,这词……不是我作的,我本不懂诗词。”萧宇低了低头道。
“噢?当真?”潘铎秀眉微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