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而去。
两个差人大叫不好,催动船只刚想去捞,浆竟抽不出河面,黑河寸寸结冰,船浆竟被冻住。
黑河两岸鬼哭人啕,嚎声一片。
河面结了薄冰,小小的船过不去了,她紧紧抱住兔子灯,牢牢记得师父告诉她的话,这盏灯绝不能灭。
河中鬼差管不住这许多亡魂,巨舟中的鬼魅趁乱逃走,岸边又有新魂投入黑河。
差人呐呐声道:“不周风,怎么吹得这样早。”
小小怀中灯笼明明暗暗,她也被这风吹得魂动神摇,新魂旧鬼俱都抢上前来,要夺她怀中灯笼。
小小护住灯笼,指尖一掐,朗声念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三界内外,惟道独尊,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新魂吃不住法咒,金光一拍,消散而去。
可旧鬼源源不断扑涌过来,竟把两个差人都卷下河面,小小眉心一肃,化冰为刀,割断船下薄冰,整只小舟,凌空而起。
小小自己都诧异她竟功力大涨,转念想到师父给她吃的那些供奉,心中了悟,是因食民之奉,才有此功。
鬼魂们哪肯放过,这黑河之上,止有此光,夺得此光便能还阳。
小小打走一批还有一批,她额间沁汗,眉头大皱,若怀中有师兄画的符,哪里还怕这些恶鬼。
这些鬼方才饱吃了一顿纸烛元宝,鬼力大涨,飞攀上船舷,一个拉着一个,越拉越多,小舟船底密密麻麻拖着一长串。
小小无兵刃无符咒,口中念咒不止,却还是被趁虚而入,爬进船舱。
忽然得一阵肃风,那些鬼你缠我,我缠你,裹成一团,被风吹得掉了下去,将船也带翻了。
小小怀中还抱着灯笼,灯笼上的两只兔子耳朵都被揪掉一呆,眼看便要落在河面,倏地神光一现,师父一把捉住小小的肩。
“魑魅魍魉,速速退散!”
怯弱的见他身有神光,被吓退离开,凶恶的又扑上前来,就见他身上金光大作,鬼影一沾便魂飞魄散。
“不能再留了。”师父面上忧虑重重,拉着小小道:“走,师父送你去。”
小小低头一看,京城被风席卷,屋倒房塌,人畜皆伤,此事该归土地来管,可师父为了她撤离职守。
“我自己回去,师父好不容易成神,不能为我犯过。”
师父长叹一声,愁眉难展:“师父现在也只顾得了你了。”
小小一听,倏地明白过来:“这阵风是不是师兄?”
师父并不摇头,小小惶然四望,师兄是怎么惹下这样大的祸事。
“这是他命中该有的一劫,小小听话,赶紧走罢。”
灯笼的火光渐渐暗淡,小小还以为是蜡烛受风,仔细一看,才见天色泛白,不是烛火不明,而是太阳要出来了。
过了今天便不是七日。
十几个鬼差见土地在此,纷纷来请土地帮忙:“恶鬼走脱,祸害黎民,还请正神略施援手。”
小小咬了咬嘴唇,她抱着灯笼对师父说道:“师父去罢,请一位差人送我便是。”
师父从来心慈,小小又从不说谎,她说回去,就一定回去。
眼下情形也容不得他踌躇,救危扶伤越多,谢玄受的承负因果就越少。
师父将那只翻倒的小舟托起,送小小坐到船上,双掌一推,小舟凭风而去。
小小怀中烛火更黯,但离熄灭还有片刻,她问鬼差道:“这番风吹地动从何而来?”
鬼差知道她是土地爷看顾的人,尽心答道:“自苍山而来。”
小小心中了悟,师兄这是找紫微真人报仇去了,她更不能袖手旁观,对那差人道:“我坐着小舟自己回去,不再耽搁差人办差。”
差人想了想,哪有人不急着还阳,更何况走脱了这许多恶鬼,世道必要大敌,能捉几个就捉几个,转身从舟中离开。
小小摧动风舟,向苍山驶去,越是靠近苍山,越是寒意彻骨。
观宇崩奔,山河腾覆,百里银霜。
紫微真人血染襟袍,站立不住,他命火黯淡,将要熄灭,还在对玉虚真人道:“他既已入魔,天师道该除魔卫道。”
谢玄不光头顶五蕴之气浊然似墨,周身金光也掺杂丝丝墨线,紫微真人说他魔障已生,并非假话。
小小顶着肃风勉强立在谢玄身前,被风刀刮得脸上身上处处骨疼,可谢玄既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
这一击后,魔障便成。
小小返身入林,自苍山林摘来嫩桑。
攥在手中,以一线风送至谢玄面前。
谢玄的风是不周风,而小小的风则是明庶风,一风吹起,春至日暖。
桑芽成叶,绕着谢玄身畔,他伸手接住,杀意消散。
风往八方而去,云开雾散,红日初生,照得苍山一片殷色,雪化成水,枝间檐角点滴下落,一片雨声。
小小松了口气,笑颜未展,怀中烛火便从明珠般大,变作黄豆般大,又变作萤火大。
“簇”一声熄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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