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色的衣袍垂在地上,下面还沾有乌黑的血渍,证明他昨夜从临妄宗逃出来有多不易。
君尧隐约听见这
个病秧子低声说了两句话,脸上不太高兴的样子,透着点儿懒洋洋的无所谓。
行吧。
算了。
过了会儿,沈定宁病弱的体质发作,偏头咳了好几声,声音越咳越重,手带着袖口抬了起来。
那把束紧的腰格外惹人注意。
抱过的人是知道有多瘦的,握住就好像握了一把骨头。
君尧似是被沈定宁这样一打扰,弄得心烦意乱,难以静得下心盘坐,起身就要往外走。
沈定宁忽然沙哑地叫住了他:“等等。”
君尧脚步一停。
“我饿了,”沈定宁又控制不住地咳了声,道,“你知道我不是修炼之人,不像你们这些修士,筑基期后就可以辟谷休食,我缺不了一日三餐。”
沈定宁还在想,这里他哪哪都不熟,身体更是虚弱到走两步都气喘,如果小魔头拒绝,他该找出什么新的理由,说服小魔头给他找点吃的,不管怎么说,他对小魔头都有昨天走火入魔后的救命之恩吧——
没琢磨完,就听见少年很不愉快地打断他:“知道了。”
爽快的反应让沈定宁轻轻一怔,随后展颜笑了笑,笑声有点哑意:“想吃鱼可以吗?”
小魔头冷冷说了他一句:“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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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只能说是熟了。
沈定宁尝不出味道,坐院落里晒太阳,细嚼慢咽挑鱼刺,悠哉悠哉地吃掉整条鱼。
魔渊生活条件简陋,锅碗瓢盆通通没有,沈定宁不得不以很原始的方式品尝这条普通的熟鱼。
沈定宁:“这鱼没什么味道,如果能配上些许酱料就好了。”
君尧没想到自己身为拥有火系天灵根资质的魔尊,忍下毕生耻辱,精准控制火焰,小火慢烹煮出来的鱼,会被眼前的病秧子这样挑三拣四。
他正想讥讽两句,却在看见沈定宁现在这副模样的时候停住。
明明是用手捧着鱼吃,病秧子浑身姿态却仍透着矜贵,那张俊美的脸在日光下显得雪白透亮,乌黑的睫毛在眼下带出一片阴影,眼神往下垂着,咬下一口时,略显殷红的唇便压在了鲜嫩的鱼肉上。
君尧讥讽的话刹在嘴边,变成了句:“你爱吃不吃。”
说罢,君尧仿佛觉得他垂眸吃鱼的姿态很碍眼,偏开了脑袋。
“……?”
不是。
沈定宁自认他对君尧算得上是客气,除了用刀拍魔尊的脸,未经魔尊同意喂了一口血,使唤魔尊为他煮了条鱼,其余的方面,都没招惹过他吧?
对比起来他往手上划一刀,失血虚脱晕过去,牺牲更惨烈吧?
这人怎么好像看他一眼,都觉得嫌恶。
沈定宁想不明白,玩心作祟,故意烦了君尧一句:“小魔头,你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
他身虚体弱,习惯了拖着沙哑的音说话,尾音总是上扬,听起来便有些狎昵了。
少年几不可见地皱深了眉,眼里流露狠戾。
见他光瞪人不说话,沈定宁目光缓缓转开,惹完人又故意卖卖惨,望着院中繁盛的树,不太走心地笑了一笑。
“我也就在这里呆这么几日,出去就要被人满天下追杀,哪天死都不知道。就在这儿自在地活几天,随心所欲说说话,你不至于对我这么反感吧?”
病秧子说任何话时都爱唇角轻勾。
让人不看明白他是在说真心话,还是在捉弄人心。
魔尊一僵,脸色沉下,扭头走出了院子。
沈定宁忧愁地想,这反应怎么看起来更激烈了呢。
魔尊在山崖底、溪水边设下禁制,开始盘坐修炼,无形的屏障阻隔了外界的动静,唯有灵气的波动能让沈定宁察觉到他的状态。
人走后,沈定宁颇为闲适地靠在躺椅上,双目闭着,感受着四周一草一木的呼吸,徐徐秋风的颤动,也感知着君尧修炼时吸纳灵气的波动。
他对君尧说的那句话,虽然存了逗弄君尧的心思,但也不是假话。
他没有修真界这群人对修炼的痴狂,他想要的只是活久点,活得自在点,不过现在来看,有点难。
过了不知多久,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沈定宁睁开了双眸。
是他的错觉么。
那个小魔头修炼一下午,修为竟然没有丝毫长进?
魔渊灵气充裕,胜过临妄宗那破山头百倍,以君尧的资质,不应该啊?
莫非是有什么蹊跷……
沈定宁还没琢磨多久,天上突然掠过剑影,剑影上的人隔着百尺高空,传来一声。
“君尧,我收到你的传音符了,你要的我都给你带来了——!”
院落外的修炼禁制“嘭”地碎开!
君尧猛然睁开双眼,没来得及阻止那人,就看见玄鸣宗执事兼他多年好友闻乘风踩剑落下。
闻乘风面对院落躺椅的美人,刚顺手从储物袋倒出的锅碗瓢盆姜葱蒜哗啦撒一地,手都忘了接,他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如同八百年被困在深山,从未见过活物的野猴,满脸震惊大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