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皇城司。
苏良跟着张茂则来到后衙。
他已命吉叔驾着马车在后门等候,待受过笞刑,他便立即回家,闭门谢客。
免得被人嘲笑。
当朝士大夫官员遭受笞刑者,苏良乃是独一份。
任由苏良脸皮再厚,被打屁股还是有些难为情。
更何况,大宋在执行笞刑、杖刑和鞭刑时,还讲究去衣受杖。
他已预料到。
待他回台谏,吕端、周元等人必会拿此事调侃他。
然而,当苏良来到行刑之处后。
傻眼了。
众台谏官皆至,都一脸笑容地望着他。
苏良躲避着众人的目光,看向张茂则道:“张都知,皇城司行刑,闲杂人等都应回避吧!”
这时,唐介笑着说道:“景明,我们乃是奉官家之命,前来观刑。”
“官家说,台谏易被人陷害,做任何事情都务必考虑周全,百家学院之事乃是反例,令我等也好好反省反省!”
欧阳修接着道:“景明,等会儿可莫喊疼啊!”
苏良胸膛一挺,大步走向一旁的长凳。
他将长裤一扒,趴了下去,然后闭上眼睛,希望这一劫迅速过去。
与此同时,一名士兵将一块布头盖在他屁股上。
士大夫还是有些优待的。
笞刑,使用的乃是小竹板。
其力道不至于令苏良皮开肉绽,但也是倍加疼痛。
苏良正欲开口说一句:我苏景明若喊一声疼,就不是一条汉子!
啪!
竹板瞬间打了下来,疼得苏良高呼道:哎呦……呦,疼……疼!”
啪!啪!啪!
竹板甚有节奏,夹杂在苏良那此起彼此的痛叫声中。
一旁,众台谏官们都笑得甚是开心。
从未吃过亏的苏景明,今日终于吃了一次瘪。
二十下过后,苏良的屁股已红肿一片。
禁军士兵们很有分寸,并未打出血。
要是换做别人。
即使“笞十下”,也能打出一道道血痕。
苏良提起裤子,朝着众人一拱手,道:“诸位,以后莫提此事,待我上衙时请诸位吃饭,先告辞了!”
说罢,苏良便扶着腰,快步朝着后门走去。
台谏官们再次笑出声来。
欧阳修望着苏良的背影,喃喃道:“有时感觉景明智谋过人近乎圣,有时又感觉他一直活在人间烟火中,完全以赤子之心待人做事,毫无心计。”
“或许,这就是真性情,大丈夫理应如景明这般活着!”一旁的唐介说道。
……
当日黄昏,图谶案便传播了出去。
官员们顿时知晓苏良为何会被禁足,百家学院为何会被封禁。
不过那句造反之语,仍只有少数人知晓。
官员们在得知此事的来龙去脉,特别是李中师被罢职为民后,无一人敢再上奏言说此事。
他们看到了赵祯施行全宋变法的决心,看到了赵祯对苏良的恩宠。
更明白,若为阻止全宋变法而造动乱,下场必将如李中师那般。
甚至会比他更惨。
至于“笞二十”,官员们不认为是惩罚,而是认为官家在护着苏良。
笞刑后,意味着苏良“监管不力”的罪名已清算完毕。
若苏良被证明与反宋图谶之事毫无关系,那苏良便再也不会受罚,而百家学院将仍能照常运作。
此事若放在别的官员身上,绝对不会如此轻罚。
官员们再一次明白了苏良在当今官家心中的地位。
这二十下。
令苏良这个“当朝
有些本想搞事情的官员,纷纷都老实下来。
……
入夜,苏良趴在床上。
唐宛眉将晚饭端到床头,苏子慕更是拿着筷子、勺子,热情地要给苏良喂饭。
苏良的屁股虽疼,但心却是暖的。
他打算好好歇息三日。
他也相信,此案交给包拯,定能够查个水落石出。
苏良在心中喃喃道:此事若真是夏竦主谋,我即使一日写十道奏疏,也要将其从枢相之位弹劾下来。
苏良听到夏竦在朝堂上推理出“苏良弄权,有反宋自立之兆”后,便认为他的可能性最大。
此等言论完全是将他放在火上烤。
不过,这也提醒了苏良,越是权高位重,深受圣宠,就越要低调。
自古以来,从云端落到泥沼里的臣子太多了。
即使当下的官家不喜猜忌,但也架不住一群人在其旁边吹耳边风。
就在这时,吉叔快步走了过来。
“官人,夏枢相来看你了,老爷子已去前厅迎接,老爷子说,你若不愿见,他自有办法将夏枢相送走。”
苏良微微摇头。
依照夏竦的性格和城府,不可能专门来嘲讽他。
“沏茶,我马上就出去!”苏良缓缓从床上爬起来,一旁的唐宛眉连忙为苏良拿衣物。
片刻后。
在唐泽与夏竦正闲聊时,苏良走了过来。
夏竦立即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