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乡道旁,劳作继续。
吃饱喝足后的赵祯,在熟识了一些器具和技巧后,打井水的速度明显提升。
但欧阳修身子太虚,没干多久,便有些气喘吁吁了。
并且,欧阳修触景生情,突然有了诗意。
间隙性地会望着远处发呆,在心中酝酿诗句。
不多时,脑海中便生出了两首反映民间疾苦的诗作,脸上露出笑容。
而这一切,都被刘管事瞧到了。
刘管事看到的是欧阳修身子太弱,偶尔傻笑,似乎脑子有些不灵光。
为避免欧阳修抬头望着远方发呆,他命欧阳修去刨树坑。
欧阳修本以为抛树坑是个轻松活儿。
哪曾想土地特别硬,别人刨三个,他都不一定能刨半个。
不远处。
苏良望着担水的赵祯和弯腰刨坑的欧阳修,又看了看浑身都是泥浆的自己,不由得笑出声来。
若朝堂百官见到他五人这副模样,绝对不可能认出来。
苏良甚至觉得,唐宛眉和苏子慕都不一定能认出当下的自己。
虽有些累,但苏良的心情是愉悦的。
埋头栽树时,什么事情都无须想,这比在朝堂上吵架令人愉悦多了。
……
渐渐的。
太阳缓缓落下山头。
一日的劳作也就结束了。
刘管事带着一大筐铜钱,开始为农户们发钱。
农户们皆非常开心,拿到钱后便朝着远处冒着炊烟的家走去。
紧接着。
苏良、曹护、张茂则、赵祯都收到了他们今日所得:一百文钱。
这一百文钱,意义非凡。
赵祯已打算将其放在天章阁供起来。
这时,刘管事走到欧阳修面前,道:“这是一百二十文,你拿着!”
“我……我怎么还多二十文?”欧阳修不由得一愣。
他觉得自己和其他人相比,最多值五十文。
“我求求你,明日你别来了,去别的地方祸害吧,我实在没有遇到如伱这般没力气的男人,你适合去考官!”
说罢,刘管事便大步离开了。
欧阳修咬着嘴唇,脸色涨的通红。
他并不怨恨刘管事说出这番侮辱他的话语。
只是觉得,自己确实太虚了,太丢人了。
特别是午后。
官家都提起了劲头,而他却连铁锨都要举不起来了。
一旁。
赵祯等人望着欧阳修提着那一百二十文钱愣在原地,全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能见欧阳永叔吃瘪,还真不容易。
……
当日晚。
回城之后,苏良便托人找刘管事辞了这个差事。
这种生活,体验一日即可。
再说,官家已经听到了百姓的心声,多劳无益,苏良是不想再喝那锅苦涩的热菜粥了。
翌日,直到日上三竿,众人才纷纷起床。
除了曹护外,各个都是腰酸背疼。
长期没干过体力活,突然用力过猛,身体极易吃不消。
午后。
苏良带着众人在长清县县城转悠起来。
众人看到了齐州州报。
听到了许多百姓对王安石和司马光的夸赞。
也看到了王安石设计的田地灌溉法、开垦之术……
此二人,完全是听了苏良那句“以齐州之变,掘天下之变”,所有的变法策略、落地手段皆可在其他地方展开。
……
翌日,天刚蒙蒙亮。
苏良一行人坐上马车离开长清县,朝着城北的草市奔去。
所谓草市,即民间定期形成的市集。
吃喝衣食,应有尽有。
价格比县城中要便宜许多,且很多人都能以物易物,甚是有趣。
半个时辰后。
众人缓步走在草市之中。
草市并不大,长约八百米。
两侧有草棚、有地摊,有太平车,还有挑着担子的卖货郎。
若论热闹程度,这里绝对远逊于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市场。
但是烟火味十足。
吃食、衣服、蜡烛、灯具、雨伞、布鞋、米酒、草料、干柴、卉……
应有尽有。
这时,苏良开口道:“齐州境内,草市颇多,除了是因商贸繁荣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齐州没有杂税,这点儿,是从今年五月份开始的,王介甫和司马君实还未上报。”
听到此话。
赵祯停下脚步,不由得皱起眉头。
大宋百姓的赋税,主要是两税和身丁税。
两税就是夏季一次税,征收钱、绢、布、草等;秋季一次税,只征收粮食。
身丁税就是人头税,二十岁到六十岁的男丁都要交。
此外,便是杂税了。
相比于汉唐,大宋的杂税算得上有些压榨百姓了。
像农器税、牛革税、蚕盐税、鞋钱等,全都是杂税,并且与日俱增。
之所以发展成这样。
主要是因大宋要养的官与兵太多了,不得已不断巧立名目征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