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的心头竟然松了口气。 他的视线转动着,他看到自己的剑,就落在身体不远处。 楚弈珩的手指努力够着,一点点地拨动,终于将剑勾在了手中。 方才的努力,已经耗光了他仅有的一点真气,他的肺好疼,气息即将枯竭。现在,他的选择只有两个,继续被压在水下,知道真气耗尽死在这里。要么,壮士断腕,舍弃那条左腿。 楚弈珩露出一丝苦笑,绝艳朝堂的人,对自己的姿容总是自负的,转眼间变成残废,任何人都会难以抉择。 很快,他抽出了剑。凝聚着丹田里最后一点微薄的气息,抬起了手腕。 忽然,头顶上方的水面,冲入一道红色的身影,朝着他飞速地游来。 是她! 南宫珝歌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迅速地将剑抢了过去。随后,她的唇再度贴上了他的唇。 她的唇,很暖。 她的气息,强势地突破入他的肺里,原本快要耗尽的气息,忽然得到了拯救,他看到她朝着自己摇了摇头,眼神坚定而明亮。 她要他信她,这不是安慰,而是笃定。仿佛战场上,必胜的将军。 真是个自信的人。 南宫珝歌提起手腕,重新凝聚着真气,却不是对着大石,而是对着他的身下。 楚弈珩的眼神,亮了。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南宫珝歌绕到楚弈珩的身后,一只手从身后抱住了楚弈珩,另外一只手掌心里所有的真气旋转而出,直入淤泥当中。 也不知道几千几万年沉积的淤泥在这种力量中,瞬间被激荡而起,两人眼前的世界先是浑浊的黄,很快又变成漆黑。 她没有力量推动石头,但是在淤泥中打出一个洞的本事还是有的。 她抱着楚弈珩,楚弈珩反身,抱住了她的腰身,告诉她已经脱困的事实,南宫珝歌心头大喜,两人握着手,朝着水面游去。 水面之上,两人大口地呼吸着。 南宫珝歌不断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一股血沫子。几度运气,她的内腑已经伤痕累累。 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迷离。她偏过头,看着身边不远处的楚弈珩,“你可还好?” “好。”他强行挤出一个字,脸上却已看不到半点血色,显然伤的只比她重不比她轻。 水流涌过,两人被水流冲开,眼见着彼此越来越远,南宫珝歌却是再也榨不出半点真气去靠近他。 他的眼神,亦是牵系在她的身上,遥遥地看着两人被推开,眼神里却藏着说不出的情绪,复杂地糅合在一起。 南宫珝歌费力地扯下腰间的腰带,朝着楚弈珩的方向,丢了过去。 腰带,落在他面前不远处。 楚弈珩看着腰带,身体动了动,挣扎着扑向腰带,握在了手中。似是担心脱手,他慢慢地,一圈圈地,将腰带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牢牢地绑住。 看着他的动作,南宫珝歌亦是将另外一头重重地绑在自己的手腕上,朝着楚弈珩笑了笑。 下一刻,黑暗便侵袭了她的身体,南宫珝歌彻底陷入了昏迷中。 远远地,楚弈珩朝她伸出手,但手才抬起,却又重重落下,那双坚韧冷凝的眸子,也终于扛不住身体的透支,闭上。 两道人影,就这么任由湍急的河流,带着他们一路向着下游而去。 夜晚,星光点点,月光洒落在江面上,波光淋漓的,既有温柔风情,又心旷神怡的朗悦,忒是动人。就连哗啦啦的水声,听上去也格外的动听。 江滩边,一道黑影面朝下趴伏着,另外一道靠在一块大石旁,依稀是人影,却都是一动不动。两人的手腕间,拉着一根长长的红色腰带,彼此的手,死死抓着腰带,仿佛是在抓住对方般。 一阵风吹过,撩动了地上人影的衣衫。 南宫珝歌慢慢睁开眼睛,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喟叹。 全身疼,疼到犹如被碾子碾过一般,黑漆漆的世界,风声吹过耳畔,湿透的衣衫激起她一片鸡皮疙瘩。 她的视线,下意识地寻找着,抬头间,对上楚弈珩明亮的眸光。 他的眼眸,他的脸,让南宫珝歌有些许的愣然,随后才慢慢绽放了笑容,“少将军。” 轻松的语调,明丽的笑容,仿佛此刻正身处宴席,执杯把酒,而非凄寒的江滩畔,浑身是伤。 楚弈珩却懂,劫后余生,共历患难,醒来后对方仍在、自己仍在,如何不值得一笑? 看着她的脸,楚弈珩也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