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个家伙结怨很久了,以前互相威胁拿不定对方的心思,现在我明面上是死了,暗地里会发生什么,很难说。”
瓷杯轧过木质桌面的轱辘声不断绵延,在打着转碰到旁边的茶杯之前,长泽时礼猛地一收手,将茶杯握进手心。
“所以,我要逼祂来亲自告诉我,祂的回答是什么。”
“而我所做出玉石俱焚般的威胁就算作那么多年里祂孜孜不倦想要我性命的回礼。”
夏目漱石呼吸一窒,又轻轻叹了出来。
“林太郎不会同意的。”面容疲惫的三花挚友摇了摇头,补了一句:“他不会同意你以身犯险。”
“他不会想再一次看见他的父亲死去。”
就算是夏目漱石,也不想再看见一次正冈子规的死亡。
“……是啊。”
长泽时礼将手里的茶杯放还到桌上,又重新回去靠着沙发:“那几个孩子知道了会生气的吧。”
“但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一点我又不只是没有教过他们,唉,这就是有人关心的烦恼吗。但是果然这种危险的事情还是自己来更好。”提到自己养过的人类幼崽们,长泽时礼就不复刚才的阴谋气息,多了一些老父亲的烦恼。
夏目漱石顿了顿,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奇怪的量词。
“什么几个孩子?”
“嗯?啊,林太郎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带过不少孩子。”面对挚友长泽时礼就没有那种修罗场之下的紧张和被动,他甚至能很随意地伸出手数数自己带过多少崽。
“我——先说正冈子规吧,林太郎是我收养的养子,算一个;中也是我借着荻原从特务课和军部那边坑来的荒兽,从小带到大应该也算一个。”
“再说菅原道真。”
“咒术界的菅原道真?”夏目漱石问。
“咒术界的菅原道真。”长泽时礼答。
“我以菅原道真之名在平安时代抚养过世人畏惧的诅咒宿傩,后来以先祖之名教导六眼无下限五条悟,这算两个;不过如果顺手指引过夏油杰也算的话,应该有三个。”
“我自己的话,黑泽阵应该勉强能算我带出来的。”
说起琴酒,长泽时礼摸摸下巴略加思考,最后点点头:“怎么说那小子跟着我也有十几年了。”
“不过,要说实话,我不适合教书育人,说是抚养他们,不如说只是给予他们成长的必须基础。”
“我能庇护的只有他们的身家性命,至于他们的选择是什么,我想我是没有资格过问的。所以金之助,这种事你就不要转告林太郎了,我自己来说不定还能更方便。”
“……”
夏目漱石沉默了一下,他突然有个问题很想问问他这位各种谋划手到擒来的野心家挚友。
“子规。”
他轻咳一声,吸引挚友的注意力:“你,抚养他们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回报吗?不提情感,哪怕只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位能给予你的价值呢?”
“?”
夏目漱石圆润的猫瞳颤了颤:“完全没有吗?”
“不……这不是……”
这不是各取所需吗。
长泽时礼一时之间没有转过弯来。
他抚养这几个孩子自然有感情在,但在最开始这只是和系统的交易而已,他付出时间和精力为这些孩子铺就了坦途,而从他们身上取得有现在这具新生的身体作为代价。
他不欠孩子们什么,而那些孩子也没有欠他什么。这也是长泽时礼不希望他们参与进危险的原因。
不希望自己养大的孩子参与进未知的风险,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红发少年的表情促使夏目漱石端起茶杯掩饰表情,他有点无奈又很想笑,不过此时的夏目漱石已经放下心来了。
正冈子规把一生都明晰得太清楚,和他这个挚友都是明算账着互相利用,所以从来没考虑过别人会回报给他什么除了利益之外的事情,在应对感情这一点上就会显得太迟钝。
既然明白了这一点,夏目漱石就不担心了。
听子规的口气,会拦着他的还不止林太郎一个呢。
夏目漱石抿茶,本来因为挚友在危险边缘反复横跳而浮躁的心情突然就平和了起来。
之后去和林太郎商量一下吧。
夏目漱石想。
子规顺着林太郎的话来武装侦探社找他也有套情报的意思在,他就礼尚往来把这则消息也告诉林太郎好了。
长泽时礼眯起眼睛,审视沙发对面的三花挚友:“你是不是在想着怎么坑我?”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的挚友。”
夏目漱石笑着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