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坐着一个格格不入的术师,他穿禅衣带僧帽,却不是羂索那样的佛教术师,只能说是个僧人。
既年轻又出众的年轻人赫然就是之前和长泽时礼见过面的芦屋道满。
“那孩子和晴明……咳!”
僧人术师半句话还没吐出口,先一步抢出来的就是腥红的血,铁锈味迅速充斥口腔,芦屋道满捂着嘴咳嗽不停,涌出喉管的鲜血更是浸染袖口,从少年指尖渗透,滴落到榻榻米上。
疼痛钻心刺浸入四肢百骸,芦屋道满却浑不在意的笑起来:“真是霸道的限制咳咳……反正就是你们看见的这样,我找过那小子麻烦,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菅原公还要我带句话。”
“他说,他带宿傩回京都之后如果让他发现哪家对宿傩动手了,就不要怪他不客气。”
芦屋道满带尽恶意,一字一句的重复当天长泽时礼说的那些话:“这里引申一下,菅原公说的不客气是他剿灭土蜘蛛的那种不客气哦。”
那么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会被这猖狂的言语激怒吗?
坐在角落的僧人少年观察着屋子里的其他人,果不其然发生了义愤填膺到怒火中烧的几位,争论的声音几乎要炸开寂静的夜晚。
从播磨远道而来,只身参与进平安京内乱的术师看见这一幕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他看着这些对咒术浑然不觉、只知道争权夺利的贵族,几乎想要大笑。
堂下那位羂索禅师恐怕和他一样,根本看不上除了藤原基经之外的贵族。
就连垂垂老矣的藤原基经都知道,菅原道真是京都术师的顶梁,甚至是咒术盛世之前人类位于天平之上横制咒灵的砝码,想杀了菅原道真可以,前提是京都有其他人能够代替菅原道真的砝码地位,在接下来的咒术盛世里使人类不会弱势于咒灵。
菅原道真为什么那么猖狂?当然是因为他有那个底气!
而藤原扶植禅院就是为了打压这个底气。
“我明白了。”
不知道从芦屋道满转达的话里提炼出了什么信息,藤原基经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惊惶,只有淡然的一句:“时平,替我给出云大社来京的宫司写封信,祭礼当日的布置暂且取消。”
“父亲?真的要这样做吗,我们好不容易才说动他指认菅原道真的软肋为诅咒,一旦成功哪怕是陛下也保不住……”
“时平。”藤原基经看着他选出来的继承人,“去做。”
藤原时平想再说的话咽回去,恭敬地回答:“是,家主。”
年纪轻轻就成为参议的青年大步离开市内,尽管克制住小心的关上门,还是在走廊的转角重重抬起手——
轻轻捶在廊柱上,不敢惊动谁。
这个家还不是他说了算。
但迟早会是的。
室内,最开始反驳藤原基经的那个禅院贵族再次开口,他转身面向主位的藤原家主,说道:“思来想去有一点我很不理解,还请基经大人赐教。”
“你说。”藤原基经点头。
“菅原道真比谁都清楚京都现在的局势,他本就和您对抗数十年,现在革新一系呈现劣势陛下退位只是您一念之间就可以决定的事情。”禅院贵族又紧接着说道:“这样的情况下菅原道真为什么还要这么明目张胆的把那个孩子的存在袒露出来?”
“菅原道真的咒术造诣京都无人可以比拟,他如果想教出一个不亚于京都一级术师的继承人根本不需要让那孩子进入阴阳寮,他自己的阅历完全足够。”
“那个叫‘宿傩’的孩子会是菅原道真用来引我们上当的诱饵吗?好让他有借口对基经大人您动手。”
百鬼夜行中途突发的事件太诡异了,就好像的预定好的一样,正好让菅原道真能利用这个机会杀干净羂索用来拉起死灭回游的众多咒灵。
“不,不会是。”藤原基经否认这个说法,“菅原道真是很狡猾,但他不会拿这种事来当诱饵。”
“他只是把自己的未来倾注给了那个孩子而已,不用做多想。”
禅院贵族凝噎。
许久才叹了一句:“这样岂不是更棘手。”
若非菅原道真实在难缠,早在几年前平安京就该改元了,哪轮得到宇多这位兴起建国之道,危害到贵族利益的天皇还在位这么多年。
“总有机会的,慢慢来,不急。”
藤原基经抬起嘴角:“菅原道真不可能护那孩子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