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黄昏时,晚霞自流云四溢而出,缕缕映于落花 ,铺就满城花影。 正是散值时分,诸司的官员们或乘车回府,或结伴赏游,一波波汇入无宵禁的都城。 都城最热闹的茶馆中,点一碟醉枣、一碗香茗,就能坐于客堂,听说书人讲上一段“全甲铁骑”的事迹。 这支铁骑军是由盛朝最年轻的经略安抚使顾怀安组建。 按着盛朝规制,由朝廷委派地方的安抚使,一律期满换人,以防他们深入军心、割据为王。 时至秋分,距顾怀安回城,还剩两日。 ** 茶馆的二楼看棚内,一道身影独坐光影中,削背楚腰、雪肌桃腮,生得秾艳娇俏,正拿着一块桂花甜米糕,细数一楼客堂内“隐藏”的诸司官员。 “一个、两个、三个......七个。” 粉唇翕动间,她咬了一口手中的米糕,就着心腹内侍递来的双井白芽,轻呷一口,“赵信贵,你说他们来听全甲铁骑的事迹,意欲何为?” 问话的女子,乃是皇室最小的帝女,亦是帝后最疼爱的女儿,拥有独立府邸的景仪公主颜婼。 四下无外人,白胖的内侍看热闹不嫌事大,“想必是越嫉妒越在意,非要来虐虐自个儿。” 说着,还捂嘴笑了笑,带着讥诮。 随着醒木过后的一声“且听下回分说”,说书人笑着拱手,站在台上等着看管们打赏。 颜婼擦擦嘴上的桂花蜜,摇曳着鸾雀缠枝花锦茜色旋裙,由赵信贵扶着步下木梯。 走出茶馆,接过随行侍卫呈上的棕榈缨穗马鞭,颜婼正要坐上自己的小矮马,却听身后传来几道凌乱的脚步声。 “公主当心异相之马!” 诸司官员秦苦韧匆忙上前,猛地拉住套在马匹上的缰绳。 其余六人也相继凑上前,一面叫侍从驱散路人,一面挡住公主府的侍卫,大义凛然的架势,像在制止什么恶劣至极的事。 几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公主,更没想到公主会骑着这匹畸形矮脚河曲马闲逛。 其中一人字正腔圆道:“异相马匹,有不祥之兆。公主千金之躯,万不可为了体恤全甲军,就骑乘他们送的马匹,令自己涉险!” 官员很激动,就差把“成何体统”说出口了。 暮色四合,泠泠秋风袭耳,吹乱颜婼垂落额角的碎发。 听完官员的话,颜婼反问道:“你懂马匹的血统?” “不擅长,但钦天监断定其有不祥兆......” “隔行如隔山,占筮者,占卜不出马匹的优良。” 扯了扯缰绳,颜婼试图脱离桎梏,华美红衣随风飘扬,宛若锦霞裹美玉,惊艳而灵动。 秦苦韧不敢窥视,又担心僵持中会误伤到小公主,激动之下大声道:“公主若执意纵马,便从臣的身上踏过去吧!” 其余六人面面相觑,哪曾想这位宰相公子,为了帮助父亲排挤顾怀安,连公主这里都不放过。 落日藏于远山,敛起日暮余光,致天地黯淡,颜婼拢在昏暗中,粉面泛白,忽然拉紧缰绳,令马匹嘶鸣扬蹄,迫使拦路的几人下意识向后退去。 旋即,她迎风扬鞭,纵马越过他们眼前。 夕月交替时,夜色像初酿的酒,浇灌云边,晕染成剔透的宝蓝。 那匹被他们谗言的棕色矮马冲入薄夜,驮着最骄傲的公主,绝尘而去,将谗言者抛在后头。 ** 夜渐深,华灯盏盏连成线,颜婼回到府邸,屏退一拥而来的侍女,独自坐在窗边,观看奇石堆砌的溪边飞旋的团团流萤。 文臣保守派盘根错节,固若金汤,排挤新晋儒将,不过,随着顾怀安回朝,或许会快速改变甚至反转这种局面, 想到顾怀安,颜婼忍不住翘起唇角。 夜风吹朱户,卧赏馀花落,天已入秋,可一想到顾怀安,她的心里暖融融的。 那个陪她长大又从狼口里将她救下的少年,已然成了清流名臣。 两日后。 秋末送寒霜,橘柚正当时。一大早,伴着绿琉璃筒瓦的折光,颜婼走出府门,乘车前往宫城,周身萦绕一股清爽好闻的柚子香。 今日休沐,却因一部分全甲骑兵即将入城,兵部的一些官员早早出城,迎在十里外。 颜婼身着彩蝶穿花纹蜜合抹胸重裙,坐在嘉明帝下首,听礼部禀报着中秋宴的事宜。 三省宰相之一的门下侍中秦寒也伴在君侧,得闲时,看向颜婼,替嫡子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