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ICU观察病情的。听我妈说,他为了救我,被掉下来的预制板砸伤了,伤的很严重,医生说下半辈子都不能走路了。 “咱得好好谢谢人家啊!人家救你一命,这可是一辈子的大恩大德啊!” 我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他们平时从不会欠别人哪怕是一毛钱的人情,受人恩惠也会立马想办法还回去。过了很久很久,我才发现,原来他们的焦虑,不仅仅是因为担心我,还因为亲戚朋友以及单位同事铺天盖地的问候与打听。 世俗的力量总是那么强大,在我仍然不死心地反复确认他们是否真心爱我的时候,世俗马上就冲到我面前,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爱。 又过了几天。 “听说是一个消防员救了你家晚晚?” “那小伙子受了重伤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可怎么是好哦!” “桂芝姐,听说那小伙子是个孤儿?哦哟——这就不得了了!以后你们家得照顾他一辈子了!” “就是就是,他如果有亲人,咱们送点钱,多关照关照就行了。这一个人,他要是讹上你家,可就坏事了!” 我妈的那些老同事,叽叽喳喳地在病房外吵个不停,我妈那懦弱的性子,在一众口舌犀利的大妈大婶中间显得很难为情。 我爸,一动不动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不动声色地抽烟。 我一个箭步冲出去,顾不得随之而来的眩晕和恶心,用我最凶的语气和眼神,制止这些世俗代表们。 “笑话看完了没?别人家的事关心够没?” 几个阿姨面面相觑,其中一位我不太熟的阿姨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 “桂芝啊,你家晚晚是不是烧糊涂了,我们几个老姊妹来给你出主意的,怎么就成了看笑话的了?” 我妈依然迎着笑脸,我狠狠地抽出被她拉住的手,没好气地跑了出去。 我脑子里狠狠暗骂着那几个好管闲事的人,脚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医院的ICU,我向那里的护士站打听了邱山,才知道,他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 “姐姐,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询问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护士,她很好心地帮我翻了一下病历本。 “你就是那个小伙子救下来的姑娘吧?他胸以下高位截瘫了,前不久他的同事还来看过他呢!” 护士姐姐看我内疚的样子,又安慰起我来。 “妹子,人生在世没啥过不去的,我天天待在这里,生和死的事儿见得多了,那小伙子虽然受了那么重的伤,但就凭他那毅力,以后勤加锻炼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一旁的另一个年老一些的护士听到我们的对话,也凑过来。 “你们在说那个29床吧!那小伙子真的硬气,没听他喊过疼!” 我的眼睛酸酸的,喉咙迅速地肿胀,堵得我说不出话来。可是我还是向那两位护士打听了邱山所在的普通病房的位置。 “你从电梯下去,到15楼,右手边的病房,1502.” 谢过那两位护士以后,我又乘电梯去了15楼,刚踏出电梯,就碰见了一个身穿消防队服的男人,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 他的步子走得很快,我悄悄跟在他后面,发现他进了1502的门。从门上镶嵌的玻璃窗看过去,那间病房好像只有邱山一个人住,但是那个高大的男人挡住了差不多大半个病床,我只能看见邱山露在被子外面输液的手。 苍白又无力。 那个男人并没有待很久,他匆匆地离去后,我便轻轻地推开了邱山病房的门。 “鹏,又回来干什么?” 隔着帘子,邱山以为是刚刚出去的那位消防员,他的声音有气无力,一点都不像我记忆中他呼唤我“姑娘、姑娘,能不能听见我说话”那般中气十足。 “你……你好……我……那个……我是章、章晚,那天……是您救了我!” 我还没有说出几个字,就克制不住地哭起来,病床上的他,只需要一眼,就能让我崩溃不已。 他的右手打着点滴,从被子里伸出很多很多的线,连接着一旁的医用监测仪器,嘀嘀嘀地有规律地响着。他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平静地看着我。 “我……我……如果知道您会因为我……变成这样,那我……” 我弓着腰,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不是……你的……错“ 我听见他发出的气声,小心地看他,发现他正在对我摇头,并且还试图扯出一个能安慰到我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