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嘿嘿直笑,陆午也叹息一声,甚是徒劳地闭上眼睛。 夜愈深沉,到了后半夜,晚风渐凉,闷热不自觉散去。那场大雨却是在第二日的午后落下。 第二日午后来的,还有另一个人。此人先前也来过一回,是那薛善。 薛善上回把唐枕请了过去,这一回,他也是有事相请。既是请人,态度不免便放低了许多,他捉弄唐枕失败,心里更多了几分忌惮,此次过来,做足了礼数,手下一伙人进了门里,抬了鲜花六盆,海棠,兰草,墨菊各两样,香烛一担,细檀香并官烛十斤,茶食四盒,黄酒八坛,送进了门里,方去告请。 他摆这阵仗,要请的人还没出来,余鸣和陆午就看呆了。 山野小观,无甚名气,早年师父在的时候是热闹一些,却也不过都是些附近乡人前来求问,这个薛善是要做什么?陆午和余鸣只记得薛善来赶人的嚣张样子,对此便是万分不解。 他俩挡在前面,薛善不好在此时发作,勉强陪了笑道,“我来找唐道长。” “找我师兄做什么?”老七满是疑惑,盯着薛善,“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也是道士,还有什么事要来麻烦我师兄?” 三人僵持着,忽一条清俊身影走出来,穿着身素袍,步伐缓缓。薛善一见他便收了气焰,低头喊了声公子。 张公子是听了动静出来,见了是他面无波动地掉了头,却是又回去了。 薛善扯着嗓子道,“是表小姐想请道长见面!” 等到唐枕出来时,不知有没有从张公子那里得到消息,他坐在偏厅里的一把梨木椅子上,听着薛善口中道,“这些不是府尹大人送来的,不过是小弟为了上次的事赔罪——” 上次他故意引唐枕走错路,意欲刁难,薛善这人三十出头,生得模样寻常,并不丑陋,不过油滑市井之气甚重,说是道士,却不像紫府下的门人,更像混迹俗世的掮客。 “这次上门,乃是别有请求,府尹大人家的表小姐想见道长一面。” 唐枕听着他终于说到了正事上,抬起眼睛望过去,“周小姐要见我?” 周小姐被张端拒了婚,即便心灰意冷,有些赠言,要见也该见她的未婚夫才是,如何想见自己? 他心有疑窦,那薛善道,“周小姐得道长救命之恩,此次她要回湖北老家,临别之前,有些话想托道长转告公子。” 大约周小姐是伤透了心,因此不愿再见张公子最后一面。 唐枕意外之后,随即便是摇头婉拒。 “我非张府中人,周小姐与张公子的事,我已插手太多了。” 他向来不爱牵涉到儿女私情里面,须知情由心起,起心动念,反复无常,外人多难以干涉。 薛善听了却是大摇其头,嘴上滔滔道,“道长不必客气,周小姐和张公子的命都是你救的,老爷其实一直想报答道长,只是道长不爱钱财名利,让我们大人也不知怎么谢过,此次老爷也想叫道长去劝劝表小姐,像道长这样超凡脱俗的品性,不会因为周小姐是个女流,便不肯去见她吧?” 原来这个薛善还有两分口齿。唐枕垂着的眼睛微微一动,眸色却似渐有流动。 薛善这么大张旗鼓地来请他,看得出是花费了一番心意。按说有人相求,如不是伤天害理,倒行逆施之事,皆不可袖手旁观。 不过,唐枕依旧是认为,男女之间的事,还是交由这对男女自己处置为好。 唐枕叫张端回家,说他尘事未了,徒劳留在观中也是无益。 张公子见了他,却是反而另有一番言辞。 “不瞒道长,我与楚楚是自小定亲,若我没有行差踏错,与她成婚自然是合乎情理,可我已经辜负了她,之所以来求道长,便是不愿意耽误楚楚,她不与我在一起,对她来说……其实更好。” 唐枕望向这张家少爷,不免想到那可怜的周小姐。她为了张端能扑到大火中,张端却是解不开自己的心结。 也罢。他道,“你不愿见周小姐,本道也不强求你,不过若是往后再也见不了了,你也莫要后悔。” 张端敛了眉,说不后悔,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薛善站在外面等候,他送来的礼都被两个道士抬出来了。 这对师兄弟没给他好脸色。 “我们不要你的东西,师兄也不可能跟你走的。” 薛善自辨无言,索性不看他二人,一心等唐枕。 他真是等到了,老七和陆午回头看去,见师兄墨衣道袍,步伐稳重,依稀像要出门的模样。 躲得一时,难躲一世,今日是薛善,明日就不知是何人。唐枕正是念及尹善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