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醒来的林九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一摇一晃的大尾巴便完全僵住了。她被秦悯放在桌案上,身下是厚厚地空白纸张,周围是摆放整齐的文房四宝。 凭着先天的灵敏的直觉,林九很快就感到一阵不同寻常地寒凉从身侧侵过来,于是她偏头看过去,那里放着一只纹路模糊地空笔洗。根据往常的经验,有法术附着的玉制之物都不是什么凡品,她天然地觉察到了一股危机,身子便不由地躲向另一边,甚至险些掉下案几。 秦悯一手执袖,一手取了一支印有凤鸟纹的朱砂墨在砚台中慢慢研磨,见小狐狸似是想要跳下桌子,便将她一把捞了回来。林九试了几回都没有成功跳下去,也不敢硬刚,只是看着沙钟里的不停下流的沙子焦灼不已,不由抬起一只前爪扒拉了两下耳朵。 很快黑色的砚台中就盛满了红色的墨汁,秦悯用一支笔吸饱了那红色,然后修长灵巧的手在林九身扁快速游走,于是发黄的纸张上很快便出现了一连串以弧形排列着的字符。 尽管这些字符彼此之间留有不窄的空隙,但一眼望过去依旧有给人以一种具象的逼仄感。随着纸张上的字符越来越多,前面的字符就像人被逼到角落待不住了一般从纸张上站立了起来,并且持续不断地往空中挪动。 林九还没见过这种术法,便也惊得随着那字符站了起来,慌乱地抬起前爪往后躲。然而她还没退两步,皮肉就碰到什么很烫很烫的东西,甚至烫得她一激灵。躲藏过程中她挨到了旁边的字符,又被烫得惊跳起来。一串串的长字符挪到空中后逐渐连接,逐渐变成一个字符做成的牢笼,而且再有三四行就能完全闭合了。 小狐狸懵懂地来回扭头,因为怕烫只得缩在字符中间,它求助地看向秦悯,却见他还在飞快地运笔,这回她看着那玉管一般的漂亮腕骨也不再是只觉得赏心悦目了,反而有一阵发自内心的愤怒涌上头顶。 小动物愤怒上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烫不烫的,只见的她两只爪子穿过字符缝隙往前一伸,呲呲呲几下就将承载着字符的纸张抓地乱七八糟。那些字符似乎是因为被外力破坏掉了秩序,移动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林九见这招果然有效,又将那朱笔也一并夺过来,使劲用爪子薅那笔锋。那朱笔只是普通的毛笔,所以没几下就被薅秃了,可她仍不解气,见秦悯一只手还在停在纸上,一口便咬了上去。 男子看着气急败坏地叼着自己虎口的小狐狸,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气得是这家伙竟如此莽撞,本来几句老实服软的话就能解决的困境,竟被它搞得这般鸡飞狗跳——碎纸遍地,朱砂乱飞;笑得是虽然它一副气昏了头的样子,却也没敢真将他的手掌咬个对穿。说起来虽然他法力深厚,但终究是肉体凡胎,在没有防御的情形下也难敌野兽的咬合之力。 纸虽碎,笔又断,然而那些已成型的字符威力不减,依旧在半空中规律地移动着,小狐狸不时被那字符碰到,喉咙里便发出一点点委屈的呜咽。 “松开。”秦悯怕自己猛的抽手会导致她被那些字符烫道,所以说话的语气也是心平气和的。但林九也是个犟骨头,气性上来哪里肯放? 秦悯命令不动她,却也没打算真的罚她,他用另一只手抄起旁边的茶盏往空中轻轻一泼,那些红色字符瞬间被融化,滴滴答答地流到桌面上,所谓的“牢笼”顷刻间变作了一滩红色液体。 小狐狸虽然看到了这一切,但怒气仍然不消,只专心致志地叼着那只手,两只亮亮的灰蓝色瞳仁微向上瞄着,毛脸上写满了不开心和生气。 嗐,不过还是只小动物。 抱着这样的想法,秦悯又怎能真生得起气来,他将小狐狸抱下乱七八糟的桌案,然后作势要在她额间弹了个脑瓜崩。 他修为深厚,谁知道这一个脑瓜崩下去有多大力道,所以林九见状连忙往后躲,顺势便松开了嘴。男子虎口虽然没有出血,但上面赫然挂着两个清晰的小洞。 虽然林九咬人是假的,但她刚才被字符上的法术烫到却是真的,而且那种烫并非是因为温度升高的烫,故而她身上的毛毛看着没事,但那灼伤般的疼痛却是一时半会儿挥之不去。小狐狸不由从鼻腔深处呜了一声,想舔舔,却又觉得是徒劳无功,于是把头埋下去闭上眼睛生闷气。 她的下巴和爪子上都沾了朱砂,虽然有一小部分已经蹭在了男人的衣服上,但那一大半已将她身上的毛发渗成一缕一缕。 秦悯哪里忍得了这等脏污,他在桌案上虚虚一点,上面便出现了一条布巾,然后他布巾慢慢将那些鲜红一点点擦了下去。 林九看着他抓着自己的爪子认真地擦来擦去,本来已经没那么气了,但身子微微一动,被烫到的地方就麻痒难耐,不由让她恶向胆边生。于是她抽出那只还没擦干净的爪子,泄愤一般在秦悯膝上又刨又挠,苍色的布料被她抓的尽是一道一道的白印子,丝线一缕缕如蚯蚓般地支棱在上面,看得人闹心。
十七 妙笔囚笼(2 /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