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梦落春树(1 / 4)

下棋这事儿,可谓是她的噩梦了。

原先养她的那位修行者就痴迷下棋,一盘棋能占据好几个月的时间,并且经常会因为这个忘记给她喂食,是以她才正正经经走上修行一途。

历劫时,她那急功近利的父亲发现她容貌出众之后找了师父教她琴棋书画。她在琴画两途上还有些天赋,书则需要积年的联系,慢慢磨也过得去,只有棋之一道对她来说太过枯燥无聊,偏偏那教棋的师父为人又十分严厉,背不下来棋谱就会抽她手心,复盘时在官子前出错还会罚跪,一跪就是一个时辰,且这一个时辰里还得接着背棋谱,别提有多磨人。是以从那之后,她坚决不肯再碰棋盘,甚至有时候连看一眼都觉得心头火起。

后来她重回京城被慈雨夫人认作女儿,嫡姐为了恶心她还专门在认亲宴上送了一套棋。她年少气盛,一点儿也没客气地趁着玩闹的当口将那一粒粒的棋子分了下去,让大家用来投壶玩,直把那些棋子砸的粉粉碎。

不过她教人砸棋子这事儿后来惹恼了颇为看重诗书礼仪的慈雨夫人,虽然对方碍于情面是让自己占着女儿的名头,但在外人面前却是半分好话都不肯为她说,待她极为冷淡。

有了这等陈年旧事作铺垫,林九如今是万万不会捡起棋这一道,熙叶见说不动她,只得同桓灵面对面坐了手谈一局。

云车速度很快,尽管有云幔挡着里面并没有进一丝风,但车内的温度还是越来越低,林九呼出的气都变作了一团团的白,偏偏她现在没有修为,身上衣服又轻薄,勉强坚持了一阵就撑不住了,于是蜷起双腿,将整个脸都埋在两膝中间,迷迷糊糊地发着高热。

那二狐棋性正酣,压根没注意到林九的状况,直到官子才放慢了落子的速度。熙叶自觉自己这盘棋是面面俱到,给对方压力不小,然而又轮到对面落子的时候,对方却长腿一伸,几步迈到了云车的另一边。

于是刚归还不久的法衣又回到了林九的身上。

她烧的连感知力都下降了许多,纵是那法衣披在身上,也只是觉得身上多了些重量而已,压根没感觉到冷热的变化。桓灵见她没什么反应,又从储物戒中翻出了一瓶子放了许久的丹药,冲着她道“抬头”。

林九昏昏沉沉地,感觉面前有人说话,但却无法听清对方在说什么,自是依旧毫无反应。

“她怎么这么弱了?”熙叶咂咂嘴,“上次在明毓那儿见她可不是这样的。”

桓灵没回答他,只是拿出两丸药,又捏了个诀强迫式的将药送入林九体内。

一气呵成地做完这一切他又回到原先的位置。

喝茶,落子。

棋局又持续了一阵才分出胜负,熙叶却没想到这次他赢得这么快。

“你这莫非是特意放水?”他看起来并不高兴,眉心微微皱起,一双狐狸眼里满是疑惑。

“并未。”桓灵摇头。

“那你平日里可不是这般,这会儿又怎么了?”熙叶瞅瞅他,又往林九那边瞄了瞄,总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不由地出言试探,“这狐女状况不大好啊。”

确实是很不好,这女子不仅灵脉受损的厉害,还没有内丹,虽然丹田还算完好,但里面空空如也,半分灵力都没有。他之前虽然已经帮她把肉身修复了九成,五脏六腑的内伤也给她治了个七七八八,但实际上她身体虚弱至极,恐怕连下世里的凡人都不如。桓灵自认为不是个残忍之人,但也不能就那么任由她陨落在青丘,所以才答应了送她去昆仑的请求。却不料一个不小心,差点让对方在半路就没了,故而这阵儿不得不照顾一二。

再说林九,初时是烧,吃了那丹药下去,虽然烧退了,人却是完全昏睡了过去,于是云车到了昆仑只在上空转悠了一圈便调转了方向。

等到她再次醒来,云车内已是空无一人,勉勉强强地坐起身,身上盖着的玄衣就从肩头滑落了下去。撩开云帷,外面一处非常精致的院子里,周围的建筑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看得出是人族的手笔,只是空无一人。

林九下了云车走出院子,院子侧面是一个巨大的六边形广场,广场中间生着一株很高大的玉树,最外侧的枝桠甚至垂到了地上,观者只那么远远地看着,都能感觉到它勃发的生气。

玉树的最上端缀着许多祈愿的符纸,风过带起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她站在离院门不远的地方望了很久,鼻翼间尽是琼花的香气,心里是一片宁静的悠然。

真好啊。她不由地在心底感叹道。

只是与这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大树相比,林九越发的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枯朽,便是不去看,也知道鬓间又添了许多华发。

广场上有零星的人族修士来来往往,经过她身侧的时候,眼神总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她知道尽管自己的相貌在天狐族中不打眼且还白了头发,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