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纪,这个打扮,就猜她不是有后台,就是有本事,也不敢怠慢。
办交割的时候,仓督冷眼看着,梧州的交割办得比别的州都顺利。一州一年只交这一次,还是主官、副官轮流来,经验较少。仓督一年要收几十个地方的粮,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有的州,自己的粮车都会撞到一起,数目都点不清楚,秩序还要仓储这里来维持。
梧州的粮车,自己先点了数,或五或十,一组一组的整齐排队。祝缨还给他们发了签子,拿签报数,完事儿到一边还走得远一些不堵道路。
仓督对她就尤其的客气:“大人面生,但我看大人面相,将来必有大运气。”
祝缨笑道:“借您吉言。”又问他的姓名籍贯等,并不以自己的品级而轻视仓督。
这里的仓督品级已然不低,只是不能与刺史比。仓督道:“不敢。”自言姓孙,是北方人,好久也没能回家看一看了之类。祝缨道:“思乡倒在其次,想亲人是真的。要是能将亲近的人接到身边,也就没那么焦心了。”
“又怕老人不习惯,又怕耽误孩子读书。”
祝缨与他聊了一通,连他家养了两条狗,其中一条是细犬都套出来了。交割完,拿了仓督这里的收据,这趟活就算完成了。临走前,祝缨又送他尺半长的匣子,仓督要推辞,祝缨道:“土产,在我手里不算什么。”说完,摆摆手,上马走了。
仓督回家打开,发现里面装了一对糖塔,梧州!哎哟,怎么忘了还有这茬了?那确实不算什么,不过这刺史也是有心。
——————
交割完,祝缨不走陆路,依旧是回运河水路。她们北上的时候,因为走在前头,河道没有很拥挤。交割完了,耽误了几天功夫,河道上的船就多了起来。不止有一同北上的,还有南下的——以仓库为中间,周围一定范围的粮都要运到这里。有北上的,就有南下的。
祝缨一行再北上,船队缩短了许多,只剩了个零头。船队中除了楼船、随从的船只,尚有三艘货船。五县的粮、布都要带到京城,此外还有众人的行李之类。
船行之时众人都困在一艘一艘的船上,同船之间相熟了不少。
苏喆跟着祝缨四处走,也颇得了一点赞同。祝缨那八个从别业下来的护卫愿意同她搭话了,在那之前,他们对“头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她们一处讲故事,也有说鬼神报应的,也有说机灵故事的。
一个十八、九岁的女护卫,名叫祝银的说:“别信那个,什么算命抽签,都是假的。”
苏喆问道:“你又知道了?”
祝银奇道:“你是头人家的,难道不知道鬼签?”
苏喆不喜欢什么命啊、鬼啊、忌讳啊之类的,不高兴地道:“那是什么?”
祝银道:“原来你们家没有,那是很好的,我们头人,活该没命!他有一副鬼签,里面两根签,一红一黑。谁要欠了他的债,他就让人抽签,抽到红的就答应别人明年再还。抽到黑的,当时就要还。还不起的,家里什么都要归他,房子、田地、牛羊,这些都没有,就给他当奴隶。从来没人抽到过红签,都是黑签,大家都叫那个是鬼签。后来,咱们大人将他的签筒劈了,拿给咱们看,他里面两极都是黑签。”
苏喆道:“你们也信?”
祝银难过地说:“当时不知道人能这样坏。”
苏喆沉默了一下,轻快地说:“现在你知道了。”
仿佛感觉到了这个话题不太好,就有人岔开了,开始算着日子,多久才能到。苏喆道:“阿翁说,再三天就能下船啦!”
下船之后,再转车,不几日就到了京城。京城外面,对着高大的城墙,苏喆等人又是一种震憾!
金羽张大了嘴巴:“我哥说的是真的啊,这墙可真大啊……”
————————
此时正是各地刺史、别驾、长史之类集中入京的日子,进京之人络驿不绝。他们不止自己来,还要带着随从,还有贡士。京城附近的州,粮草是供京城的。大仓在离京城几十里的地方,车夫们运完粮,有些人也会往京城来开开眼界。
整个京城愈发地热闹了起来。
在这样的盛况之中,并不是比谁着朱衣,谁的官品稍高半级,是比谁的后台更硬、礼物更丰富。迎接?如果有亲友在京的,能捞到人迎接,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在这一片人海之中,鸿胪寺和户部还是派出了人来接祝缨。祝缨还拖着一长串的车,上面都是羁縻县的物产,来历比较有特点,能显出朝廷的天下归心,所以得运到京城,看皇帝怎么特别安排。
户部的人看到祝缨就笑:“祝大人。”
祝缨看着这位郎中就没好气:“你们真是一刻也等不得,喏!”
“不敢不敢,请!”
各州这个时候进京,都是来应付考核的,其中一项重中之重就是钱粮。有的地方是缴粮进京,就是点这个。祝缨则是拿着仓督签的条子,过来跟户部交这个差。同时,她还要把羁縻县的东西直接缴上。
有羁縻县这一出,祝缨就不用跟别人排队,户部先给她把钱粮给核验了。至于来年的钱粮等,可以慢慢排队,与窦尚书“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