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会不会大喜——呃,抑或是惊惧?
应该不至于。
没点影响官员军将,让一郡或数郡变色的能力,还叫世家大族么?
从七月初八开始,一连数日,北地郡各处羽檄往来不断。
泥阳、富平二县相继撤下了“汉”旗,换上了“晋”旗,直接变色。
部分仍忠于匈奴的官员、军将,稀里糊涂就被弄死了——其中可能有冤枉的,但哪座庙里没有冤死鬼呢?怪只怪你反应太慢了,兄弟们要借你人头以为进身之阶。
靳康这人还有些头脑,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谨守门户,与前来劫掠的鲜卑人大战,先胜后负,于是远窜安定。
被傅纂策反的富平部落正式举起反旗,凑了七八千骑,往长安方向前进,猛攻屯驻于黄白城的匈奴兵。
对刘粲来说,关中腹地四处漏风,正在全面恶化之中。
平阳城外,吏部尚书梁芬、大将军府东阁祭酒傅宣登上了马车,一路南下,前往蒲津关。
战局风云变幻,让人目不暇接。
别说普通百姓了,就他们这些高官,也没想到局势变化如此之快。
可笑一些豪族认为梁王深陷泥潭,无暇他顾,于是举起反旗。
汝南、谯国、顺阳、义阳四郡国陆陆续续有人叛乱,勾连吴兵。
不过在银枪左营、府兵快速出动后,先击退接应的吴兵,叛乱者很快声势大衰,不久就被死死围困住,征调各县丁壮一鼓破之。
河北只有一郡有人叛乱,即阳平郡。
太守申钟第一时间戢乱,在郡城下击败乱兵,然后趁势掩杀,夺占其庄园。
这种程度的叛乱,真的不值一提。
比起多年前那场席卷河北,最后被李重、刘灵等人残酷剿灭的叛乱,声势差得太远了。
连叛乱都这么有气无力,天下局势或许真的不可能有任何改变了。
“此去关中,还是小心为妙。”梁芬看着坐在对面的傅宣,道:“先去拜会侯都督,再央其遣一军护送。冯翊郡就别管了,北地郡一定要劝降。”
“是。”傅宣拱了拱手,应道。
“安定那边,老夫想想办法。”梁芬微微一笑,说道。
安定郡不光有梁氏,还有皇甫氏,这两家多有联姻之举,关系非常密切。
即便到了这会,仍有梁氏族人在匈奴为官为将,比如爵封列侯的梁勋。
此人原为南阳王司马保部将,后以陇西太守的身份投降。
刘粲迁陇西百姓一万多户至长安附近居住,梁勋也跟着过来了——武帝司马炎时期,陇西郡只编得胡汉百姓三千户,结果匈奴人一下子强迁了万余户至长安,真不知道这户口怎么编的,天底下到底有多少人弄得清楚么?
对了,阎鼎此人也在匈奴为官,梁芬还想最后挽救他一把,让他戴罪立功,别把一门老小全折进去了。
关西局势,其实已经定了。
每每思及此处,梁芬都忍不住微笑起来,天下太平矣。
“明公。”傅宣打断了梁芬的思绪,说道:“攻取关西后,梁王会如何对待西州士人?”
梁芬想了想后,说道:“西州情势复杂,可能会先镇之以静。”
“何为镇之以静?”傅宣问道。
“以安抚人心为主。”梁芬说道:“我料梁王必先登基称帝之后,才会大刀阔斧。”
傅宣默默点头。
梁芬看了他一眼,道:“你也别想太多。梁王做事有分寸,不会乱来的。况且,他是开基之主,必然会想着除旧布新的。”
开国皇帝都干不了的事,你还指望守成之君能干成?
最简单的,开国天子能在一定程度损害自己基本盘利益的情况下,仍然让他们卖命效忠,守成之君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不是守成之君能力不够,而是他没有打天下的过程,建立不了那种无上的威望。这也是王朝后期改革难以成功、末代天子难以重新延续国祚的原因——他没有足够的威望来挣脱官僚“负资产”的束缚,最终只能被他们拖下水。
邵勋一旦称帝,肯定会着手南下江东,然后在梁国二十郡外徐徐展开度田。
这些事情,若交给后世子孙来干,必然半途而废,甚至搞得天下大乱。
有些使命,注定只能由开国之君来完成,他很清楚这一点。
“先把眼前之事完成。这个烂摊子,二十多年了,终于有人出面来收拾了。”梁芬笑了笑,道。
傅宣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自齐万年之乱开始,其实已经三十余年了,北方终将归于一统,真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