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高高举起,如匹练般斩下。
大群骑兵冲进了土城之内,弓刀所过之处,吐血倒地者不知凡几。
他们很快杀透了整座土城,从另一侧的木门驰出。
秦三再一挥手,又是五百人下马,快速冲进了混乱的土城内,收拾残局。
远处正被审问着的阿六敦听见了惨叫声,顿时挣扎不休。
斥候见问不出什么东西了,直接绕到了他身后,匕首横着一抹,鲜血飙溅而出。
拓跋思恭看得心惊胆战。
他知道,这种土城有点类似单于都护府的军镇。
区别在于军镇士卒的家人在附近种地,这些堡寨守兵的家人在附近放牧。
这里他甚至来过一次。
多年前有人说这是汉武成县旧址(今和林格尔县新店子镇东),他不清楚,可能是吧。
这个土城鼎盛时期其实驻扎了不少兵马的,而今却不知都去哪了。
拓跋思恭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忍直视近在咫尺的杀戮。
下午时分,远处又一队骑兵驰过,带队的是陈金根。
他把包括拓跋思恭在内的几名向导都带上了,总计一千府兵、五百羯骑继续沿着荒凉的河谷前进着,现在由他们充作先锋。
傍晚时分,天空居然飘落了几丝细雨。
大军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加快了速度,直到马儿气喘吁吁,实在跑不动了为止。
这一天,他们行军了上百里。
拓跋思恭站在高岗上,看着远处呜咽的松林以及蜿蜒流淌着的河流,暗暗叹了口气。
河湾处的牧草长得又高又密,本来是一处很好的放牧所在,如今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夜色渐渐笼罩了大地。
上千军士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沉默着啃着干粮。
吃完的人也没有休息,而是拿出砺石,轻轻磨着刀。
拓跋思恭也拿出了自己的角弓和步弓。
弓梢上的野羊角苍劲有力,用黄羊筋拧成的弓弦非勇士不能拥有。
他有预感,战斗的时刻不远了。
“离盛乐还有多远?”陈金根走了过来,轻声问道。
“得绕路,或者弃马步行,翻山越岭。”拓跋思恭指着远处黑沉沉的仿佛巨兽一般的山岭,说道。
“翻山有多远?”
“八九十里,不好走。”
陈金根嗯了一声,低头不断思索。
五月最后一天,陈金根等人终究没有选择直接翻山,而是沿着中陵川(此处河段现代名‘红河’),继续西行约七十里,直到人困马乏,才找了处隐蔽之地停下来歇息。
傍晚时分,秦三赶了过来。
陈金根和他一起登上一处山坡,俯瞰远处一座破败的城池。
秦三对照着地图看了半天,道:“汉时沿中陵川自西向东设了桐过(今清水河县小缸房乡城嘴子故城)、骆、武成三县。武成县已过,这里定是骆县(今和林格尔县大红城乡)故址了。”
“贺兰蔼头从哪里来?”陈金根问道。
“不知。”秦三老实道:“如果不从我们的来路过,便是走树颓水(今清水河)。”
“他走的是树颓水。”不远处驰来一骑,二人寻声望去,却是金正,立刻行礼。
“善无那边没有看到索头大队,定是从中陵源那边斜插过去,进入树颓水河谷了。”金正说道:“其间或有部落接济,也不用打仗,最适合这种仓皇奔窜之人。”
“轰隆!”金正刚说完这句话,天空便打起了惊雷。
昨日下了一场细雨,今日可能要下暴雨了。
秦三、陈金根看着渐渐被夜雨笼罩的大地,有些忧虑。
“这雨下得好。”金正突然笑道。
二人似有所悟。
夜越来越深沉了,雨也越来越大。
瓢泼大雨之中,两千甲士仔细检点着器械,然后在军官的带领下,鱼贯出了宿营地。
他们连件蓑衣都没有,才走出去几步,浑身上下就已淋了个通透。
秦三一马当先。
年过四十的他在泥泞地里一步一湿滑,微微有些气喘。
两名府兵上前,用力搀扶着他。
黑暗之中,整整两千人手挽着手,艰难踟蹰着。
天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雨很大,打到人身上甚至有生疼的感觉。
但冰冷的夜雨浇不灭武人心中的焰火。
军官们不断用日后美好的生活激励士气,军士们沉默地跟随着。雨太大,声音听不太真切,但“勋官”、“品级”、“土地”、“美人”、“光宗耀祖”这些词隐隐约约传入耳中,让即将临战的他们士气大增,喘息也渐渐粗重了起来。
“你们——”一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自木棚内钻出,手还抚在刀柄上,有些震惊地看着夜雨中的“鬼影”。
“嘭!”少年被一脚踹到了木墙上,数把环首刀斩了过来,血水四溅。
十余名军士迅疾冲进了木棚内,将另外几名正在熟睡的牧人尽数斩杀。
大队人马仍在继续前进。
黑暗之中,不知道多少人跟了上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掉队了。
秦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