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安下心,天子启的眉宇间,也随即涌上一抹淡淡的喜悦。 ——少府内帑的入账,天子启,当然是了然于胸的。 对于刘胜此番,轻而易举的为少府内帑,带来五万多金的收入,天子启心中,其实还是相当高兴的。 只是再高兴,天子启也不会让任何人,轻易看透自己心中的想法。 这无关乎什么城府、心机,仅仅只是封建帝王的本能。 如是而已。 将粮食的事儿简单略过,天子启便也坐直了身,略有些严肃的抬起头。 “来清凉殿,不只是为了把这卷名录,交到朕的手中吧?” 淡然一问,自是让刘胜当下了然:对于自己的来意,天子启,只怕是早有知晓。 既然身边有天子启的眼线,刘胜自也不拐弯抹角,只坦然点下头。 待天子启稍有些疲惫的昂起头,将双手也撑在身后,摆出一副‘说说吧’的架势,刘胜才将衣袖中的三枚铜钱,次序摆在了天子启的面前。 刘胜的这番举动,自也没有出乎天子启的意料。 只稍沉吟片刻,便在刘胜开口提问之前,自顾自为刘胜还没说出口的疑惑,给出了自己的解答。 “秦半两,足重十二铢,含铜比有六成以上,成色上佳。” “但一是太重、太贵,不便于流通;” “二,则是这半两,乃是‘秦钱’;” “——我汉家,得用‘汉钱’。” 简单道出秦半两的优、劣势,又解释过秦半两‘不能成为主要货币’的原因,天子启便将手中,那枚刚拿起的半两钱放回了案上。 见天子启愿意为自己的解答疑惑,刘胜自也是乖乖走上前,在御榻侧的位置跪坐下身。 当刘胜在座位上做好,并再次抬起头时,天子启手中,便已经拿起了第二枚钱币。 “汉八铢,足重、足色,虽然比秦半两差些,但也差不了太多。” “吕太后铸这样的八铢钱,是因为太祖高皇帝,曾铸三铢荚钱,导致天下钱货不通。” “所以这八铢,比三铢重,又比半两轻,是兼顾方便、成色的权宜之钱。” “——但和秦半两一样,八铢钱也还是太重、太贵,不便于流通。” “所以,先帝才在八铢之后,又下令铸了四铢钱。” 说着,天子启便又将那枚八铢钱放回御案,将那第三枚,也是最后一枚铜钱——太宗四铢钱拿起。 只是在拿起这枚四铢钱时,天子启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稍皱了一下。 “汉四铢,比例、成色、含铜比都和八铢一样,重量又比八铢钱轻了一半。” “足重、足色,又轻便,所以最适合在天下流通。” “如果可以的话,朕也希望天下,只有太宗四铢钱流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秦半两、荚三铢,吕后八铢、太宗四铢,乃至战国刀币等各类杂钱一起流通,钱制混乱不堪······” 说到最后,天子启的语调中,已经明显带上了些不甘,和无奈。 而这莫名的无奈,刘胜却并不需要天子启,继续为自己答疑解惑了。 ——先太宗孝文皇帝刘恒,在下令铸、行四铢钱的同时,将吕太后收归国有的铸币权,再次放开了······ 至于原因,也着实是有些复杂。 汉家开国之时,太祖高皇帝放开铸币权,允许天下百姓铸钱,是为了给自己铸造的三铢钥匙圈,再续一段时间的‘寿命’。 ——通过利益共享,来推延泡沫破裂的时间。 而吕太后将铸币权再度收回,自然就是泡沫破裂之后,为了重建秩序而做的努力。 按理来说,将铸币权全面放开,让全天下人都可以‘私自铸钱’的离奇政策,在汉家出现一次就够了; 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第二次。 但无奈的是:汉家第二次全面放开铸币权,正是德背苍生、泽及鸟兽的先太宗孝文皇帝——刘恒的举措······ “当年,皇祖父从代国入继大统,本就被陈平、周勃等权臣掣肘;” “为了安抚齐系,以及其他不服先帝的宗亲诸侯,皇祖父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暂时稳住关东。” “——先是《许民弛山泽令》,让天下人都可以采用山矿;” “——之后又是铸、行四铢钱,并允许天下人私铸。” “有了这两点,刘濞在内的关东宗亲诸侯,才得以凭借各自国内的铜矿,开山得铜、熔铜铸钱,从而迅速强大起来。” “但也正是这触手可得的利益,让关东宗亲诸侯安分了十年;” “皇祖父也才得以腾出手,趁这十年专心应付陈平、周勃等权臣,终得以大权在握,君临天下······” 天子启正沉着脸,耳边传来刘胜这番满是唏嘘的感怀,也让天子启皱紧的眉头稍松开了些。 低头稍一思虑,便冷不丁发出一声嘿笑,随即略带调侃的望向刘胜。 “最近,没少读书?” “——嗨······” “——这不是要做太子了嘛······” 戏谑一语,惹得刘胜一阵摇头苦叹,便见天子启又嘿笑一声,又含笑点下头。 “当年,先帝从代国来长安,入继大统,继皇帝位。” “——于内,陈平、周勃等拥立先帝的勋贵,牢牢把控着朝野内外的权力;” “——于外,齐系为首,楚、吴在内的宗亲诸侯,都对先帝入继大统心有不服。” “内忧外患之下,先帝不得已,以开矿权、铸币权为代价,暂时稳住了关东诸侯,又花费了好几年,才将陈平、周勃等权臣取缔。” “只是先帝大权在握之后,已经放开的开矿权、铸币权,却已经是收不回来了······” ··· “凭着封国内的铜矿,宗亲诸侯们熔铜铸钱,都很快富庶、强大了起来。” “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