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接连传来捷报,让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历时短短三个月,这场由吴王刘鼻发起、楚王刘戊率先响应,胶西王刘昂、胶东王刘雄渠、菑川王刘贤、济南王刘辟光、赵王刘遂争相追随的叛乱,便已基本平定。 在半个月前的长安,人们都还在谈论太尉周亚夫,究竟是胆小如鼠的庸臣,还是‘胸怀大志’的奸臣; ——周亚夫是个什么东西?! 而现在,只要提起周亚夫,人们都会竖起大拇指,并由衷的赞叹一句:周太尉牛x! 之前是我说话声音大了点; ——我是个什么东西?! 叛乱平定,百姓自然是满怀喜悦,憧憬起了未来的美好生活。 因为胜利,意味着那些随军出征的关中儿郎,大都会带着武勋凯旋,并一举改变家族的命运。 但与这普天同庆的喜悦,稍有些格格不入的是:在未央宫外的贵族聚居区——尚冠里,几乎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一抹哀苦之色······ · “老师;” “老师?” “世子回来了······” 故安侯府,内院卧房。 本就不算大,且处处透着寒酸的卧房,仅仅只是因为刘胜、刘彭祖,世子申屠蔑、天子启,以及一位老太医、一位史官的涌入,而陡然拥挤了起来; 卧榻之上,申屠嘉双眼紧闭,面无血色; 卧榻边沿,老太医低眉摇头,叹息不止; 卧榻前,侯世子申屠蔑跪倒在地,垂泪无言。 而在刘胜这声轻呼之后,平躺在榻上的申屠嘉,也终是缓缓睁开双眼。 “世子······” “哦······” “是蔑儿回来了······” 虚弱无力的呢喃,惹得申屠蔑赶忙跪行上前,声泪俱下的伸出手,握住申屠嘉那遍布沟壑的老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父亲!” “孩儿不孝······” “——孩儿!不孝啊~” 满是哀痛的哭嚎声,却惹得申屠嘉费力的侧过头,将那如有万均之重的眼皮翻开; 盯着身边的申屠蔑,看了足足好一会儿,申屠嘉才眨巴着眼,对年过五十的老世子轻轻一点头。 “照顾好弟弟······” “照顾好宗族······” “要、要约束子侄···严守门风······” 短短数字,申屠嘉却说的无比吃力,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又再次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见此状况,侯世子申屠蔑只哀痛欲绝的低下头,将额头轻轻贴在申屠嘉的手上,跪坐于榻沿,泣不成声······ “陛下?” 片刻之后,坐在塌边的老太医悄悄起身,走到天子启身边; 轻声道出一声‘陛下’,老太医便又撇了眼申屠嘉,旋即便将请示的目光,撒向天子启那满是哀痛的面庞。 良久,天子启才悠然发出一声长叹,强忍着心中万般不忍,对老太医缓缓点下头。 得到天子授意,老太医也不由深吸一口气,满是唏嘘得回到卧榻边沿。 从木箱中取出一套银针,又小心拿起其中几枚,在刘胜捧着的油灯上热一热,便分别在申屠嘉头顶、耳侧、脑后的几处穴位刺下。 见太医这番举动,卧房内的所有人,也都意识到接下来,即将要发生什么。 ——片刻之间,刘彭祖、刘胜兄弟二人,便都让到了卧榻侧方,靠近申屠嘉头部的位置; 侯世子申屠茂,也让出了卧榻前的位置。 待片刻之后,老太医将那几根银针,从申屠嘉头上的穴位中取出时,申屠嘉的卧榻前,已经摆上了一张桉几。 天子启正襟危坐于桉几前,目不斜视的昂起头,静静等候申屠嘉转醒; 而在天子启身侧,史官也早已备好竹简、毛笔,眼睛直勾勾看着手中的空白竹简,注意力,则全然集中在接下来,君臣二人的对话之上。 所有人,都做好了迎接这必将载入史册、必将为后人传唱的一幕的准备。 而申屠嘉,也终是在众人哀痛,又隐隐带有些许严肃的目光注视下,悠然睁开双眼。 “呃······” 略有些虚弱的一声轻喃,惹得一旁的申屠蔑哭声稍一滞; 赶忙上前,将申屠嘉轻轻扶起,在卧榻边沿坐起身。 而后,面上重新焕发出生机的申屠嘉,只稍出一口气,便满是郑重的望向身前,跪坐于桉几前的天子启。 “还有一些话,想要对陛下说;” “——丞相大可直言。” 极为简短的开场白之后,已经加速走向死亡的申屠嘉,便开始争分夺秒的留下自己的遗言。 “既然叛乱已经平定,陛下就应该抓紧机会,挟大胜之威,一举铲除宗亲诸侯的问题!” “其中有几个关键;” “——贾谊在《治安策》中提到的推恩诸子,必须成为定制!” “——宗亲诸侯王自主任命国中,二千石及以上级别官员的权力,必须被剥夺!” “——除了燕、代这样位处边地的诸侯,其他诸侯王卫队的数量,必须削减至三千人以下;除了诸侯王卫队,其他的军队,都应该由郡尉掌控,诸侯王绝对不能插手!” “而且诸侯王卫队,也必须由诸侯王的中尉独自掌控,诸侯王卫队的任何官职,都绝对不能由诸侯王任命!” “——尤其是中尉!” “除了推恩、官员任免权、兵权,其他的权力,也必须进行不同程度的限制。” “最终的目标只有一个:通过贾谊的《推恩策》,花费三到五代人的时间,将现在的宗亲诸侯国,全部分解成彻侯封国。” “这个目标,绝对不容动摇!” “无论任何人,只要敢对这个目标指手画脚,陛下都可以不经过审讯,直接将他处死! !” 中气十足的一番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