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或是天子启不再信任晁错,让晁错乱了方寸。 甚至就连‘晁错暗地里被人下药,所以才神志不清’的可能,都曾在郅都的脑海中一闪而逝! 但郅都万万没想到:让晁错发生如此剧变,甚至几次三番不顾天子刘启的警告,在朝议过程中‘语出惊人’的,居然是这样一件令人心中,生出阵阵苦涩的事······ 试问什么样的人,能对父亲的死毫无感觉? 又可曾有人,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因自己而离世,心中却不生出丝毫涟漪? 尤其晁错此番,是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在劝说自己无果之后,抽出自己腰间,那柄象征着君王信重的御剑,当场自刎,血溅五步; 这样的打击,对于任何一个还有道德可言的男人而言,恐怕,都会是一场绝无仅有的精神重创······ “没想到这段时间,长安城中,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思虑间,郅都也不由悄然侧过头,看着晁错那张明明垂泪,却又挂着怪笑的面庞,心绪也是悄然运转了起来。 这件事,让郅都这个行伍出身,曾做过精锐斥候的老侦察兵,隐约感受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道理再简单不过; ——如今的晁错,虽然官至内史,位列汉九卿之首,但晁错的显贵,仅仅只是最近几年的事而已。 郅都很清楚,在晁错显贵之前,颍川晁氏一族,从来都没有出过什么‘大人物’。 换而言之,在晁错显贵之前,颍川晁氏,只是一家稍有些家底、能供养出色的子侄脱产读书,却又没有显赫到哪里去的小贵族、小富户。 说得再直白些,便是晁错已经死去的老父,其实就是一个关东的土财主; 就算最近这几年,晁错在长安朝堂愈发显赫,也依旧改变不了这样一个土财主,在漫漫数十年的人生经历中,所固定下来的思考模式,以及视野、见识。 如此说来,晁错的父亲不远万里迢迢,专门在这《削藩策》即将推行的档口,亲自跑到长安来劝晁错辞官,就显然透着些奇怪的味道了。 ——晁错的父亲,不过就是个关东的土财主而已! 哪来这么准确的政治目光,能得出‘晁错即将为家族招来祸事’的结论? 再退一步说:就算晁错的父亲,也和晁错一样‘天赋异禀’,一眼就能看透《削藩策》的未来走向,也还有一个问题,无法解释晁错的父亲,为什么会到长安来。 ——《削藩策》虽由来已久,但被正式搬上朝堂,可就是这三五个月以内的事! 晁父人在颍川,隔着千山万水,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件正发生于长安朝堂,甚至还没正式发生在长安朝堂的事? 难道真的是晁父即有‘一眼看透天下事’的政治视野,又具备‘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的能耐? 与这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相比,郅都显然更愿意相信:这件事当中,另有隐情。 肯定是有人,亲自到颍川找到了晁父,将《削藩策》的事调油加醋一番,讲给了晁父听。 尤其是关东诸侯‘人均恨不能吃了晁错’的事,肯定被这个人着重强调了一番。 有了这么一遭,晁父才怀着忐忑的心情,火急火燎的来到了长安,劝说晁错赶紧收手,不要再和《削藩策》沾上瓜葛。 但晁父这样的老财主,又怎么能明白如今的晁错,已经是站在了悬崖边沿? 如何能明白如今的晁错,是凭着天子刘启的庇护,以及‘当朝内史’的身份,才没有被那些仇家,尤其是那些关东宗亲诸侯暗害? 想到这里,郅都的面容之上,便悄然涌上一抹了然; 待郅都重新抬起头,望向晁错的,目光中,也隐隐带上了些许郑重。 “晁公。” “我认为,晁老大人来长安之前,恐怕受到了‘某些人’的蛊惑;” “因为这些人的蛊惑······” “——是刘戊! !” 怎料郅都话音未落,晁错那凄厉的嘶吼声便突然响起,引得郅都也不由一惊! 便见此刻,晁错面上仍挂满着鼻涕眼泪,目光中,却陡然带上了令人胆颤的愤怒! “我已经查明了!” “是楚王刘戊派出的说客,亲自跑去了颍川,告诉我父:《削藩策》一推行,天下,便再也不会有晁氏幸存! ” “就是因为刘戊的说客劝说,父亲才会到长安来,劝我辞官! !” “——我和刘戊,是杀父之仇!” “——不杀此贼,我晁错誓不为人! !” 似战马嘶鸣般凄厉的咆孝,让整个客堂,都险些被震了一震! 便见晁错牙槽紧咬,面色通红,额角青筋遍布,那人挂着一抹鼻涕的嘴唇,此刻也是剧烈的颤抖起来。 而在心中的猜想,因晁错的话语而得到验证之后,郅都望向晁错的目光,却是愈发严峻了起来。 “晁公。” “晁老大人的事,的确是令人感到无比的哀痛、惋惜;” “但这件事其中的利害,晁公,应该看得明白。” “——楚王刘戊,是个不学无术的败类;派人去劝晁老大人,应该只是想借着这样可笑的方式,阻止晁公推动《削藩策》。” “但吴王刘鼻,可不是楚王刘戊那样的蠢货啊······” “此刻,刘鼻恐怕正愁于该怎么做,才能让晁公丢弃所有理智,大肆削藩,好让刘鼻得到起兵作乱的借口。” “如果晁公真的落入了刘鼻的陷阱当中,那对于整个汉家而言,都是不可想象的巨大隐患呐······” 言辞恳恳的劝说一番,见晁错仍是一副盛怒难遏的神容,郅都也不犹豫,只赶忙从座位上起身,对晁错沉沉一拜。 “我和晁公一样,都是学习商君、申不害的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