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若此行, 一直到三月底才回到雾照山,刚好是她去年来雾照山的时间。
晓晓和岁岁回屋收拾东西,她孤身往石亭的方向走去。
还未走近,便看见石亭内, 有一人正静坐在茶桌前, 背对着她,宽大的衣摆衬得那人越发仙风道骨, 远远看去, 除了少了两位随侍的书童, 其余的画面与风景, 与去年她刚来雾照山时一模一样。
晨光已逝,祝卿若本以为这个时候林鹤时早已回了竹园,没想到到如今竟还留在这品茗。
在这段相互疏远的日子里,他每日教完棋艺之后, 好似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径直便离开石亭,为何今日在此待了许久?
难道是因为她不在,不用避嫌, 这才与从前一样, 在石亭待上一上午?
祝卿若想到这个理由, 微微抿唇, 踌躇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靠近。
就在她刚要转身离开这里的时候, 林鹤时清朗如溪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还站在做什么?难道这春日暖阳叫你昏昏欲睡,连挪动都不愿了?”
熟悉的骄矜之语叫祝卿若讶异抬眸,正好看见青袍玉冠的青年夫子正半撑着头回身看她, 一如既往的慵懒眉眼,眼底略显不耐的情绪仿佛在对她迟迟不过去表示不满。
祝卿若张了张口,想问他是想通了吗?
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夫子性子孤傲,不用言语戳穿,只用行动表达才是最好的回应。她若大喇喇说破,恐惹他羞恼。
祝卿若抱着这样的心思,迈开步伐,徐徐往石亭内走去。
她习惯坐的位子在林鹤时左前方,石亭不大,走过去时不可避免地经过他身旁。
祝卿若还记着要他保持着距离,没有让自己的衣摆与他有任何接触,直到稳稳坐到了位子上。
林鹤时侧眸看了眼自己左手手肘,动作流畅地收回手,换了个面朝她的姿势。
他的视线落在祝卿若身上,对她道:“我要与你道歉。”
祝卿若眼神微滞,她不曾戳破,没想到夫子自己竟主动提及。
她还未做出回复,就听得林鹤时又道:“这几个月我性情古怪,令你平白受了许多委屈,是我的不是。我囿于世俗之见,只顾男女有别,却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重点不是男女,而是师徒。我不该因为一时之困,便如此待你,我在此向你致歉。”
说着,他便要起身与她行礼,吓得祝卿若连忙制止他的动作,她压住他的手臂,“夫子不可。”
林鹤时被她压在石椅上,看向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怔然。
祝卿若怕他又突然起身向她做礼,保持着压住他手臂的动作,快速道:“夫子所思并无不妥,虽说有些突然,但学生在思索后明白了夫子的良苦用心,此后从未生出一丝不满。今日夫子能想通,学生十分欢喜,只是欢喜之余还是觉得夫子先前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
她凝视着林鹤时,认真道:“我与夫子年纪相近,若与寻常师徒一般确实会惹来许多闲话,我虽不看重世人眼光,但夫子这样一个皎皎君子,不该被他们说三道四,随意攀扯,所以我们还是要...”
林鹤时已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你这话的意思,还是对我有所怨怼?”
祝卿若瞬间摇头,“不是的,我对先生从无怨怼之心。”
林鹤时敛眸没看她,“那你是觉得我年纪轻不配做你的夫子?”
祝卿若再次摇头,急切道:“不,古人云达者为师,夫子学识涵养皆为我所钦佩,是我难以望其项背的层次,我一直都将夫子视作尊敬的长者,从未有过冒犯的心思。”
林鹤时听到这话眼中的情绪僵了一瞬,很快又被其他情绪覆盖,他抬眼看她,“既如此,你我无愧于心,又何必在乎他人所言?你我之间如何相处,凭心而为便是。”
祝卿若愣了一下,要疏远的是他,要和好的也是他,她遵从他的意思难道还遵从错了?
林鹤时看出了祝卿若眼中的茫然,知晓她对自己这变幻莫测的心思感到万分迷惑,他顿了顿,补充道:“去年雾照山的氛围很好,华亭与夜星多年与我独居山上,鲜少有如此开心的时候,我见了也欣慰不少。但这三月间,见华亭他们因为你我的生疏而畏惧于我,心中不免失落。我只想雾照山上能多些欢笑,不愿冬霜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
他的话给了祝卿若一个很好的解释,她这才明白,原来夫子能够想通还有这一层原因。
看来回去要好好奖励一下华亭,若不是他怕了夫子那张冷脸,见天地躲着他,让夫子感受不到人气,心中落寞,恐怕现在夫子也不会朝她低头了。
祝卿若自然也觉得关系近些更好,只是在这男女枷锁沉重的时代,她也只能多小心一些,稍有行差踏错便连累了别人一生。
而且夫子日日冷冰冰的,上课也少了许多乐趣。
于是她顺坡下驴,点头道:“都听夫子的。”
林鹤时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唇角浮起浅淡的弧度,下意识要去拿茶盏,只是手臂上微沉的力道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将视线落在祝卿若还压在他手背的手上,眼神微凝,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