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锦年的母亲姓宋, 在闺阁时的名字唤做以兰,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人已经忘却了她的名字, 大家多称呼她为“宋太太”或者“锦年娘”。
宋太太脸上侧颊有一道不怎么明显的暗伤痕,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 那是她数年前亲自给自己破的相。
宋太太还是以兰的时候, 是地主家的姑娘,在闺阁时以贞静自持闻名。
谭锦年的父亲家中也曾经阔过, 两家在当时还算门当户对, 谭锦年的父亲也是一个读书人,可惜身体不好, 没有健康的身体可以下场科举。
当时夫妇二人只有谭锦年一个独苗,于是便将家族读书的希望寄托给谭锦年, 一同悉心教育谭锦年读书写字。
谭锦年在大概五六岁的年纪失去父亲,那时候的宋太太依然年轻, 嫁妆又丰厚,她的娘家也希望她回门二嫁, 宋太太因为不忍舍下谭锦年与谭家族人抚养, 便拒绝了二嫁的机会。
当时谭锦年的大母尚在, 外人又因为宋太太的年轻皆风言风语她终究会二嫁, 是“守不住”的。
谭锦年的大母也渐渐疑心宋太太守寡的决心,常常言语试探,宋太太从此便常吃粗劣的食物, 穿素色无纹的衣裳, 以此表明自己的心迹,却依旧有二嫁的传闻。
只因宋太太嫁妆富贵,所以有居心不良的男人时常造谣生事, 希望宋太太守不住二嫁与他们中的谁好占便宜。
宋太太最后持刀破相彻底表明了守寡的决心,从此不再有风言风语,也因此获得了秉性贞静的美名,尤其是在当时寡妇普遍二嫁嫁的背景下,她这样难得的烈妇太符合某些士大夫们的喜好了,于是有不少人给她宣扬美名。
在乱世中,谭宋两家都渐渐家道中落,宋太太任劳任怨地给婆母送了终,又开始含辛茹苦地拉扯谭锦年长大,因为她的好名声,所以谭锦年自幼读书求学拜师总比常人容易一些,因为常年守寡,宋太太终于变成了如今这副严厉的面相。
她培养了谭锦年长大,督促他向学科举,自然也将自己毕生的希望寄托给了谭锦年。
谭锦年娶了祝莲之后,宋太太对祝莲有几分不满,在祝莲非要缠着谭锦年去往应天之后达到了巅峰,却为了信诺,也将将忍了下来。
如今谭锦年要正式准备考乡试了,宋太太一个人在乡下自然不放心,她不觉得祝莲能够照顾好谭锦年,于是也自己坐船来了应天。
宋太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一到应天就迷了路,辨不清方向,她是自己不打招呼来的应天,所以也不知道祝莲他们如今的住处,只知道自己儿子在国子监念书,跌跌撞撞找到了国子监,几番周折下谭锦年才见到了来找自己的亲娘。
他还要忙着念书,于是就将宋太太托付给了祝莲,祝莲来接了婆母回去。
虽然婆母的出现犹如晴天霹雳,但是祝莲还是伺候着婆母换上新衣裳,尽心安置了宋太太,她因为要一边出去做工一边要回去照顾和应付刚来应天的婆母,精力自然就不够再去看望女学里的祝翾了。
于是祝翾因此起疑来看望祝莲,一开门就迎头遇到了祝莲的婆母宋太太。
虽然祝莲从来没有仔细讲过宋太太的具体情况,祝翾只在她话语的间隙里认识过宋太太其人,但她在那只言片语间,也大概在心中构建了宋太太的模糊形象。
所以祝翾虽然不认识眼前的妇人,可是比照着她自己想象的形象,心里已经猜中了七八分来人身份。
宋太太穿着朴素的裙袄,头发一丝不苟地绾成髻,只用木钗固定,耳边坠着两个银耳环,把耳洞塞得极大,从头到脚找不出一丝突兀的鲜亮颜色。
她在看宋太太,宋太太也在看她,她没见过祝翾,祝翾一身时兴又潇洒的穿衣风格,又生得窈窕姝丽,宋太太还以为她是应天本地的女子。
宋太太刚来的时候在应天迷过路,被应天风气冲击了不少,那些本地洒脱一些的女子打扮与神气就与祝翾现在差不多。
祝莲这时候出现了,叫破了祝翾的身份:“萱姐儿,你怎么来了?”
说着她便看向宋太太,主动介绍了祝翾:“母亲,这是我家中的二妹祝翾,如今正在应天女学里念书。”
然后又指着宋太太吩咐祝翾道:“这位是你谭姐夫的母亲,你喊一句宋伯母吧。”
祝翾于是依着第一次见长辈的礼仪微微行了礼,礼貌地喊了宋太太“宋伯母”,宋太太知道了眼前这位明眸善睐的少女就是祝莲那位鼎鼎有名的二妹祝翾之后,不由抬起眼睛又神色不明地多看了几眼祝翾,然后应了一声祝翾。
等宋太太进去了,祝翾这才拉着祝莲往后躲了躲,确认宋太太听不见了,才低声说:“怎么回事?她怎么来了?你有被为难吗?”
祝莲看着担心自己的妹妹,神色不明地怔了一下,然后告诫她:“不关你的事,你安生当客人吧,我能够应付。”
她这样一说,祝翾就更担心祝莲了,她一看宋太太那副模样就觉得她不像那种很好相处的长辈。
祝翾虽然没有嫁过人,却也知道女子出嫁之后的日子一看夫君二看婆母,谭锦年虽然有些毛病,但是目前看下来对祝莲还算心诚,可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