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朝中就没人能够看出来吗?”祝翾抬起脸去问, 听黄先生的语气,其实女子能够参与科举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好像阻力很大。
既然吏考的性别放开会促进科举的性别限制放开, 那些反对的人难道看不出来吗?
“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可是,看出来又如何?大势所趋,没有‘势’就创造‘势’,大势当前,反对的那些力量只不过是螳臂当车。”黄先生对祝翾说。
虽然这个诏令是皇帝所下, 但是连祝翾这样的幼童都知道它背后真正的推手是长公主。
长公主是很厉害的女人,从小祝翾就听着长公主创造的各种奇迹长大。
她先天知之,通晓万物, 幼年随父起义就能出谋划策,为越王管理后方,还能够守城屯田, 为越王打下天下建立了夯实的基础。
同时她还善于做国家经济之事, 短短几年通过各种措施与发明丰盈国库, 正因为丰盈了财政与税收, 长公主才有经济基础去推蒙学教育,努力去达成幼有所学的目标。
她会得太多了, 如此神异, 南直隶的百姓最早受她管辖, 几乎家家都会为她供奉长生牌位。
神异至此的女子, 甚至盖过了皇帝的光环, 甚至有诛心之论:“只知长公主,不知元新帝”。
于是祝翾就想起了黄采薇是见过长公主的,就问黄采薇:“长公主是怎样的女子呢?”
黄采薇想了想, 说:“一个很会造势的女子,没有条件就积蓄力量然后造出天下大势的人,越王当年起义大业从最薄弱的一支起义军翻盘建国,就有她在背后积蓄力量认准时机吞并敌人的原因。
“如今她为自己想做的事情,依然如此。别人见她各种想要做的事情都能够一路势如破竹,却不知她在背后为此做了多少的积蓄与努力。
“私下里呢,长公主其实就是一个性格很平和的人。”
祝翾听完,但心底对长公主的认知还是很片面,黄采薇就告诉她:“你想了解她,就得努力了,毕竟眼见为实,等你长大了也许有机会见到她呢。”
祝翾睁大了眼睛,下意识说:“我连咱们县都没有出过,我长大了得有多大的运气面见长公主啊,就算真有这个运气惊鸿一瞥,瞧上一眼,那也不能够了解她。除非,我有很大的作为,是长公主身边那个层次的人。”
“别妄自菲薄,人生的际遇总是说不定的。”乔妈妈忽然在旁边说。
并且给祝翾举例:“长公主身边那些女将军和逐渐侵入朝廷中枢系统的女官们,又有几个出生富贵的?都是时势造出来的人杰,一下子就遇到了这样一个光辉的时代,抓住了机会罢了。”
“比如我的本家,威武将军乔定原,你听说过吗?”乔定原想了想,就拿自己举例,一旁的黄采薇听了,脸色瞬间门有些微妙。
然而祝翾不识眼前的乔妈妈就是乔定原,就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她,她四十几岁才参军打仗,却没想到是天生将才,战勋显著,威风不二。”
乔定原听祝翾夸自己,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知道乔定原之前干嘛的?就是打铁的寡妇,连孩子都没有,按照世俗之见,她的前半生在女人里是失败的,可是谁叫她运道好呢?我告诉你,一个人能够出人头地,就两个原因,运道与才华。”
“这话说得不错,没有运道,只有才华,是很难出头的,我们从前的那些女人难道就没有才华吗,可是不给她们发挥的运道,就此埋没了多少变成了无名氏。
“而你,祝翾,你出生在了这样一个被创造了运道的新时代,你现在可以念书启蒙,之后可以吏考,再往后或许连科考都可以参加。虽然机遇对于你这样的还是稀缺,但是确实是有的,所以你的未来是说不定的。”黄先生也如此说。
祝翾……祝翾傻眼了,黄先生又像第一次见面那天在她心底埋下那种诱人上前的种子了。
她自己也一直在迷惘,在思考,思考自己未来的道路在何方,她还没有生出那种凌云的志向,她所要的只是一种新的不同于旧的人生。
她不知道新人生的模样,但是她不想要大了接替家里女性长辈的人生的路这样下去。
阿娘很好,但是她不想成为沈云,大母很好,但是她不要变成大母。
身边的女人、芦苇乡的女人,虽然出生不同、嫁的夫婿不同、生子不同……可在祝翾眼里都是一个模式的人生,只是一朵花开出了不同的模样。
祝翾现在只是潜意识里不想要那样的人生,她潜意识也知道这是不可以说出来的,是大逆不道的。
因为大母总说“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女子总是要生育的”、“妇人总是要给夫家生儿子的”……
然而祝翾在大母从小为了消解她那与天俱来的“犟性子”的驯化里,愈加反骨,她不想要的大概就是大母与阿娘嘴里的那个“总是要”的人生。
到底是谁规定的“总是要”?我如果想“不总是要”难道就是错了吗?
而黄采薇是她第一个亲眼见到的、意识到的超脱在这个“总是要”的系统之外的女子,而在黄采薇来的那个京师背后似乎还藏着许多活在“总是要”之外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