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 祝翾就没怎么生过病。
然而因为淋了雨,这回狠狠病了一场,整个人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的, 祝翾梦里一会觉得烫一会又觉得冷的。
这个时代的风寒对于小孩子还是很恐怖的,一场风寒就能要了命。
过了许久,祝翾觉得太黑了,想要把眼睛睁开,眼睛缝里才透进来一丝光,又闭合了, 太累了, 根本睁不开眼睛。
怎么醒不过来呢,她心里有些着急, 就想要抬手臂去扒开自己的眼皮, 然而浑身做不得力。
神智又有些发沉了, 于是在挣扎里又昏睡了过去,这回不像之前才晕的时候, 梦里都黑漆漆的, 什么都没有。
这回竟然有梦了。
祝翾梦见自己在学堂里上课, 黄先生在上面讲课, 她支起耳朵耳朵想听黄先生在说些什么。
然而她惊奇地看着黄先生的嘴巴一张一闭的, 就是听不到具体内容, 急得不行, 这课到底怎么上啊。
黄先生在梦里目光看向她了, 祝翾就突然有点害怕被她提问, 这是从前没有过的心理,因为这回黄先生讲的什么她根本就没有听到。
祝翾心里万分焦躁,我怎么可以什么都不会, 这样多丢脸呀,怎么当斋长啊。
黄先生的目光又扫了过去,祝翾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觉得羞耻,觉得自己这样上课很浑水摸鱼,自己一定要听到黄先生在讲什么。于是就很努力地去听,可是就是什么内容都听不见,偏偏大家都一副会了的样子,她的眼皮也越来越沉,她又想抬手扒拉开自己的眼皮,却发现不行。
怎么又这样?
等等,我上次这样是什么时候?
祝翾渐渐地感觉耳边又有声音了,碎碎渣渣的,一会有一会没的,时不时闪过“宣”这个音节。
她听得很费力,等到大脑清醒了些,终于反应过来是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这孩子好不容易烧下去了,怎么还不醒?你说萱姐儿别是脑子给烧坏了吧,她脑子原来倒是很聪明的,学里都能得甲呢。从小到大也没生过什么病,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怎么发个风寒弄成这副模样?”
祝翾搞明白了,这是大母的声音。
然后黑暗里又有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老善人不要太担心,你孙女就是太出色了,命里福气太盛,人小压不住,又给丧门星给冲撞了,小孩子经不住才有这一劫。”
孙老太看着请来的神婆半信半疑,说:“是有丧门星上门,把我媳妇和孙女全克得病病歪歪,这该怎么解?”
神婆是个和孙老太差不多年纪的老媪,装做这些装神弄鬼的事情,但是她又好像有些准头,平日里就在青阳镇上做些鬼神的事情,风水起卦都会一些,也不懂信的是道还是佛。
听到孙老太如此说,神婆半闪着眼睛在那结合祝翾的八字在那掐算,然后说:“你这个孙女官印星清纯得很,将来有大造化,是有福气的,这些小鬼克不了她。
“不过福气太盛的孩子一旦生了病,在小鬼里就跟肉包子一样,个个都想来吃一口,小孩子哪里遭得住,命就薄了。好在你们家不算富贵,贫贱环境反而保住了她前几年安康。像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孩子常常一下子就没了,就是福气太旺了遭惦记。”
孙老太听得入神,忙拉住神婆问:“那怎么弄?”
神婆就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说:“文曲帝君是她的正神,我特意做了引帝君老爷的符纸,在你们家院子里那株桂花树下烧了,做了香灰,你拿去拿烫水泡开,给孩子灌下去,就有正神护身了,马上就好了。”
祝翾在黑暗里也听得清清楚楚的,但是就是醒不过来。
过了一会,就听到勺子碰碗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体升起来了,嘴里被人灌了一喉咙古怪的东西,苦涩难喝得要命,喇嗓子,她想吐出去,被人顺直身子强硬喝进去了。
那种恶心的滋味就一直在舌头上回味,祝翾脸一皱一皱的,孙老太注意到了,就更信神婆了,问她:“是不是要醒了。”
神婆一脸莫测,说:“还要再来一碗喂进去。”
孙老太马上就要去做香灰水,祝翾在黑暗里听到了自己可能还要再被灌一碗奇怪的东西,忍不住想醒过来,偏偏做不得力气,就急得不行,孙老太跟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萱姐儿眼球在动,是不是要好了?”
这个时候,一只冰凉的手指放上了祝翾的眼皮,神婆直接上手扒拉开了祝翾的眼皮,祝翾猝不及防看见光明,就看见眼前一个面色古怪嘴角长痣的老太太正凑很近在看她,好大的一张脸,直接把她给吓了一下。
“眼睛在转呢,醒了醒了!”她听到孙老太在那说。
祝翾也立刻神智回来了,神婆松开手指,她眼睛还睁着,她看见自己的大母好像瘦了许多,那个陌生老太太端着碗走过来,朝孙老太说:“还得再喝一碗。”
祝翾想开口拒绝,然后发不出声音,很抗拒地移开了脸,不喝眼前的怪东西,然而孙老太很担心地看着她,很罕见地哄她道:“萱姐儿乖,喝了就好了,特意为你做的好东西。”
最后祝翾被半强制半哄着喝了一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