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说什么,都觍颜相对的魏忠,到了这会儿,却头次违抗圣意。
他说:“陛下要臣死,却何至于污臣名声!”
殷玄被他激怒,蓦地上前,就要动手。
朝臣们从前大多听过睿王打杀宫人的传说,这会儿却头次面对殷玄暴怒、理智尽失的样子。
魏忠被他一脚踹翻在地,长剑再度被从剑鞘拔出。眼看魏忠将死,另一个朝臣不知从哪里来了勇气,举起旁边摆放的花瓶,便向殷玄脑袋上砸去!
“砰”的一声脆响,殷玄身体一晃,倒在地上。
瓷片碎了一地,拿起花瓶的朝臣身体都在发抖。
不远处,魏忠身下聚起一个小小的血泊。
事情发生得太快,人们近乎来不及做出反应。
过了好一阵,才有再另一个朝臣开口,看向侍卫们,说:“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侍卫们心头正乱,就听到这样一句。
他们非但不怒,反倒觉得有了主心骨。
眼看侍卫们听令退下——还把皇帝一同带走,顺道给魏忠传召太医——几个朝臣对视一眼,都觉得心头沧桑,久久不能言语。
过了好一阵儿,才有人开口,嗓音沙哑,说:“湖南尚能调来两万军队。”
有他打破沉默,往后,话音继续下去。
“万一再裴家军那种状况……”
无人应答。
过了许久,前一个开口的人终于说:“你我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
有可能力挽狂澜的人,早被殷玄关入牢中。到现在,都不曾放出。
……
……
在裴家军加入之前,秦家军在人手上,其实有些捉襟见肘。
打下的城池,总要留人去守。可若是人都留下了,他们还怎么打到京城?
裴钦的到来,替他们解决了这个问题。
秦家军气势愈雄,离长安愈近。
路上仍遇到几波阻拦,但是杯水车薪。
这年七月,最热的时候,秦家军围住京城。
京城尚有三万禁军。可这三万禁军,又能阻拦秦家多久?
主事的朝臣们心中已经知道答案。再看到秦家军射到城墙上的招降书,心情难言。
值得一提的是,秦纵之前让人把张涛拿来的招降书收好。这会儿,果然用上。
给朝廷的招降书,竟是直接摘录了其中言语。
在招降书发出去之后,秦纵便去继续看舆图。
谁也没指望这招真的有用。最重要的,还是拳头够硬。
京城八门一一入眼。朝中三万人心涣散的禁军,如何会是秦家数倍于此的雄兵的对手。
更有甚者,他们还留有一个秘密武器。
张涛此时依然活着。谈不上好吃好喝,至少性命无忧。
秦家军已经与他的父母取得联系。这一家人,虽然父母盲目溺爱,儿子无法无天,但倒是真有几分感情在。所以在上辈子,发觉父母因自己受累之后,张涛能洗心革面。现在,看到儿子的亲笔书信之后,张涛父母一样被死死拿捏,一次次把城中状况送到秦家军手中。
战事尚未正式打响,秦家军就摸清楚了城中兵卒分布。
再有,在递出来的信笺中,张涛父母还提到一件怪事。
皇帝已经几个月都没露面了。
当然,自从战事打响开始,殷玄在这方面的关注度就有限。但也没有像是现在这样,久久不见人影。
他们倒是想不到几个大臣胆大包天,把皇帝囚禁。张涛父母提出的是另一个很有创造性的想法,他们觉得,殷玄可能已经逃走了。
接到消息,秦纵目光沉沉。
他看着信,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其中内容——算时间,殷玄好像就是在裴钦加入之后“失踪”的。当时京城尚未大乱,他若真要走,不是一件难事。可此后天高海阔,要从何处将此人揪出?……罢了,大不了他们直接宣布殷玄死信。到时候,再有人自称前朝皇帝,也都是冒充。
他打定主意,这时候,身边多了一道影子。
是裴钦来了。他在秦纵身侧坐下,问:“明日便要攻城,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秦纵摇摇头,放下手中信笺,说:“并无。”
裴钦说:“我倒是觉得还有。”
秦纵看他,裴钦说:“入了城,秦家为天子,我如何能与你平起平坐?你这会儿就应该训斥我。免得到了日后,又说我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他这么讲过,秦纵一点点抿起唇,却还是未像裴钦说的那样开口。
他模糊地想:说来,我重活一世,裴钦的龙椅却是坐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