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寸进尺?”
丁玉君难以置信地重复着他的话,然后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下属,道,“你们先出去。”
下属们低了低头退出去,丁玉君站起来就是一巴掌甩到薄峥嵘的脸上。
“……”
面对母亲,薄峥嵘自是不躲,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你告诉我,他还怎么得寸进尺?秦医生说要不是抢救及时,人就没了!”
丁玉君激动得声音颤栗,“他是你的儿子!戚雪当年生的时候,你陪产陪到急晕过去,生完你抱在怀里半天都不肯撒手的孩子,你现在指责他用死来逼你?”
“……”
薄峥嵘站在那里,脸上浮出红痕,一言不发,眼神幽沉。
“我问你,今天孩子要真死了,你是不是还庆幸没人能来逼你了?”
丁玉君质问道,“那时戚雪和薄妄出事,我心疼你绝望痛苦,所以这些年你再怎么荒唐我都随你,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只要孩子没死,他就觉得一切都无所谓,只有他的权威最重要。
“母亲,我是为了教他,他跟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勾勾缠缠,能有什么出息?”
薄峥嵘咬了咬牙道。
“他的出息就是不靠你薄董事长教,他也活到二十三岁了!”
丁玉君冷冷地说道,拿起一旁的遗书重重地拍到薄峥嵘的胸膛上,“以后不劳你了,我老太婆来教!”
说完,丁玉君转身离开。
薄峥嵘僵硬地站在原地,手抓上胸前要掉落的遗书。
他低头看向上面的寥寥文字,手沉得抬都抬不起来。
……
庞大的特护病房里,医疗仪器时刻监测病人的状态。
角落的休息区域里,一个医生一个护士坐在沙发上看着手中的检查资料,不时抬头观察一下病床上的情况。
家居式的大床上,薄妄无声地躺在灰色的被子下,氧气面罩扣在一张英俊却惨白的脸上,薄唇干涩,没有颜色,放在被面上的手正在输液,手腕处缠上厚厚的纱布。
几秒后,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握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虚虚地握着,怕握疼了他。
鹿之绫趴在他的床边,一双眼被水汽盈满,白净的脸上满是后悔。
她不该推他回来的。
她以为,他只是单纯地厌恶薄峥嵘的作为和普通的舍不得才不肯认祖归宗,所以她帮薄峥嵘解释一切都是误会,所以她说等以后再见面……..
她没想到,薄妄一回到薄家会极端成这样。
或许,从北港被她推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给自己写好了结局。
是她不好,她自以为把他推向一个更好的环境,却忘了自己这个行为形同背叛。
她和苏离、汤薇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都是主动靠近,一点点引着薄妄在他们身上投注了感情,然后又一刀血肉模糊地切割开来……
他明明要她发过誓的,她明明答应过不会背叛的。
她怎么忘了。
她怎么可以忘了,他曾有多孤独,有多无谓死活。
鹿之绫趴在那里,泪水从眼角无声地淌下来,在被子上印下湿痕。
忽然,薄妄的手指动了动。
鹿之绫连忙握紧,坐直起来,看向他的脸,却什么都看不到,“你醒了?”
薄妄其实醒一会儿了。
他躺在那里,一双漆黑的眸盯着床边的人盯了很久,一时觉得幻觉,一时又觉得在做梦。
直到她的声音清晰入耳,他才动了动唇,“你怎么来了?”
声音隔着氧气罩有些模糊,还夹着微弱的呼吸。
很平淡的语气。
就好像在问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鹿之绫被他的语气刺了下,身体像被针扎一样疼,她红着眼睛道歉,“对不起……”
薄妄躺在床上看着她,眼里没有一点光采,平静而麻木,声音依然模糊,“丢都丢了,对不起什么。”
她丢弃他的理由充分,他都反驳不了她。
鹿之绫低下头,眼泪掉得更凶,唇紧紧抿着,抿得发白,抿得战栗。
“……”
薄妄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苍白小脸,几天不见,好像瘦了一圈。
他缓缓抬起手,平时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变得格外艰难,他用尽身体仅存的力气把氧气罩慢慢摘下,放到一旁,声音顿时变得虚弱而清晰,“谁让你过来的?”
“好像是你奶奶。”她道。
那就不是经过薄峥嵘同意的,现在整个财团和薄家都归薄峥嵘管,丁玉君基本上管不住这个儿子。
“你走吧。”
他道,神情漠然。
鹿之绫拼命摇头,连眼泪都透着倔强的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