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策马立在东市门口,面色阴晴不定。 面前人群鼓噪喧嚣沸腾,身后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程务挺带来一个仆役打扮的人,来到房俊身边低声道“有人要见你,是长孙涣的心腹。” 他甘为房俊门下走狗,自然知道房俊与长孙涣交情匪浅,也见过这个一直跟在长孙涣身边的心腹奴仆。 房俊看了那奴仆一眼,问道“何事?” 那奴仆看了看四周,见到周围无人能听到他说话,便凑前一步,先弯腰施礼,继而压低声音说道“吾家少主命小的前来,有十万火急之事通报。” 房俊淡然道“讲。” “喏。” 那奴仆这才小声将长孙涣的话语说了出来“……吾家少主提醒您,这一次是由长孙家、萧家等几大家族发动,大抵还联络了御史言官要狠狠的参您一本,形势极其危及……” 还真有御史言官沆瀣一气? 房俊回头瞅瞅宣阳坊内腾空而起的浓烟和通红的火光,心道这烧了刘洎的房子,岂不是将朝中的御史言官得罪了大半?只是不知自己嫁祸给这些小商小贩的主意是否能够被刘洎识破…… 房俊面无表情,语调平静“回去告诉你家少主,就说……有心了,这件事,某一定会放在心上。” 他不知道长孙涣打得什么主意,也不愿用最狭隘的心思去揣测长孙涣的动机,但是这个长孙涣的奴仆来得时机实在太好,说是前来通知,其实事情都已经发生,这个通知一点意义都没有…… 心中有些冰凉,有些失落。 他是真的将长孙涣当做好朋友、好兄弟来看待的,可是到头来……什么兄弟情义,都得给利益让路。 那奴仆也是个心思玲珑的,见到房俊面容不豫语气冷淡,还有那个“有心了”,不知怎么的,心里“咯噔”一下,大气儿都不敢喘,赶紧说道“若是府尹再无吩咐,小的便回去回禀吾家少主。” 房俊端坐马上,默然不语。 那奴仆愈发觉得不妙,赶紧施礼,而后急匆匆离开…… 程务挺皱眉道“二郎……” 房俊抬起手,打断他的话语“此事心中有数即可,多说无益。” 程务挺只能闭上嘴。 他不通政务,也不耐烦那些勾心斗角的阴谋算计,但是他不傻,从房俊的神色之间能够看得出对于长孙涣的不满。他心中极为不满,长孙涣你在搞什么?既然派人前来通知,为何不能早一些呢? 眼下乱局已生,你通知不通知又有何用? 身后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响起,伴随着一阵低声惊呼,房俊和程务挺一起讶然看去,正见到数十名革甲披风的精壮武士大步而来,为首者径直来到房俊面前,无人敢拦。 正是李君羡…… 房俊甩镫离鞍跃下马背,笑道“区区小事,不过是几个商贩聚众闹事,居然连李大将军都惊动了?” 李君羡抬抬手施礼,苦笑道“区区小事?你也当真是心宽,陛下已经知道了,很恼火。” 房俊道“那陛下可是有何旨意?” 李君羡摇摇头“只是命末将前来候命,一切听从二郎吩咐,陛下只有一个要求,务必不能让混乱的规模扩大……”说到此处,他抬起头看着面前高高坊墙之后通红的火光、翻滚的浓烟、嘈杂的叫声、清晰的铜锣声,摇头叹息“可末将还是来晚一步。” 商贩们啸聚东市,已然使得长安震动,可是宣阳坊起火,却将影响力急速扩大,想要压也是压不住的。 房俊也扭头看了一眼鬼哭狼嚎的宣阳坊,不以为然道“今日有雨,火势看似不小,实则不会有什么蔓延扩散的机会,该烧的烧光了,火势自然便熄灭了。” 李君羡无语。 好似当初东市的那场大火,房俊也是这么说的。 诶? 这么一想,难不成这一次是房俊故伎重施,宣阳坊的这把火……也是他自己放的? 不应该啊! 现在东市里头啸聚了如此之多的商贩百姓,已然是一件性质及其恶劣的群体事件,搞不好一个“为政失措,祸乱京畿”的重罪就能落到房俊的脑袋上,这个时候他不想着如何尽量压低事情的影响,反而煽风点火烧了一座坊市…… 难道是嫌自己倒台得不够快? 李君羡满面狐疑,有些理解不能。 房俊摆了摆手,不理李君羡,对程务挺吩咐道“立刻进去给本官抓人,所有参与聚众闹事、恶意纵火扰乱京畿稳定、破坏帝国和谐者,一个也不能放过,统统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