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上升,自然要往前走三步,往后退两步,拾级而上,不断向前。
毫无疑问,相比较之前王崇古要用工匠阶级完全代替乡贤缙绅,王谦要用九龙大学堂的专业官吏代替儒家士大夫阶级,张居正的法子,往后退了一步,李长春的法子,又往后退了一步。
宣宗最喜欢斗蛐蛐,用一个草棒,把蛐蛐玩的团团转,同样,李长春的意思就非常明确了,考成法的额外优待,就是那根草棒。
大明的官场最重视香火情,如果张居正倒了,张党那就是人人喊打,哪怕是稍微有点关系,都会被打为张党清算。
察举吏员可以获得政治资源的同时,还能获得一批有香火情的同僚,这就是更加亲密的关系,互为倚仗掩映成林。
朱翊钧思索了片刻说道:“这肯定会发生结党营私,但这大明十数万官吏,人无不私,人无不党。”
当初高拱、杨博、王崇古、张四维的晋党,是乡党,是族党,利益高度趋同。
在万历二年,张居正在讲筵的时候,就对皇帝说:人无不私,人无不党。
意思是:人没有不自私的,都要为自己的利益考虑;那么人就没有不结党的,因为要站在一起保护自己的利益。
这是从荀子的人性本恶去出发讨论。
张居正是儒生,他更讲人性本善,更讲仁义礼智信,他更讲汉室江山,代有忠良。
就连坐在文华殿上的这些廷臣们,他们都是皇帝的臣子,同样也都有自己的派别,而且非常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比如张居正、王国光、沈鲤,吏户礼三部就高度趋同;而王崇古、汪道昆、曾省吾则走得比较近。
而沈鲤和海瑞这二位骨鲠正臣,因为清誉又走得比较近。
张居正立刻开口说道:“陛下,臣以为,察举可以,但察举要服众,更要考成法过关,不能搞成了举孝廉,那就贻笑大方了。”
大明在正统十三年才禁绝了察举制,在那之前,有些没有功名的人也曾经进入了权力的中心,比如方孝孺和杨士奇,都没考过功名。
杨士奇是王叔英举荐入朝,而王叔英是方孝孺至交。
这就是政令推行的难处了,为了让政令能够推行下去,不得不给一些便利,给了便利,又要担心恶劣影响,反反复复,拉拉扯扯,不断地在实践中完善制度设计。
要是在万历年间,玩起了举孝廉这种身份政治的把戏,那大明君臣,要被后世笑掉大牙去了。
大明皇帝搞来搞去,搞出了举孝廉来,简直是开历史倒车的大昏君!
没有一个辽东人会相信卧冰求鲤是真的,因为大冬天趴在冰坨坨上,一定会冻死,感天动地的孝心,感动不了冰坨坨。
“考成朕明白,毕竟是非常明确的限时、限到、限完,三限考成法已经实践了十五年,颇有成效,但是这个服众,该怎么判断呢?”朱翊钧有些好奇的问道。
张居正俯首说道:“比如松江府上海县户房有书吏二十七人,那要是其中一人,被姚光启举荐入了松江理工学院,那剩下二十六书吏,都要写评,报闻松江巡抚。”
“若是得了特赐恩科进士,就要同僚写评,报闻朝廷,权衡后,再判断是否委以重任。”
吏员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眼红同僚飞升,阴阳怪气,或者干脆直接抖点黑料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既然要斗蛐蛐,就不光要让官员斗起来,吏员也要斗起来,即便是写评,本身很容易受到一些因素影响,但总归是根草棒。
这个筛选过程,肯定不是完全公平公正,就跟反腐不是要把天下贪官抓尽一样。
每增加一层筛选机制,就会增加欺骗隐瞒的成本,增加暴露的风险,朝廷就能得到更多真正的人才。
“李侍郎以为呢?”朱翊钧满脸笑容的看向了礼部左侍郎,询问他的态度。
“臣以为元辅思虑周全。”李长春俯首,他坐在了太师椅上,越想越不对劲,总感觉自己是上当了。
因为张居正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就像是专门等着有人跳出来!
王崇古看了李长春一眼,露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小李刚进步,有点年轻了,过于急切的表现自己了。
王崇古可太了解张居正了!
张居正这种人,谋而后定,就是走一步看三步,甚至要看十步的人,李侍郎能想到,张元辅干了十五年吏部尚书,他能想不到?
张居正之所以没有一步到位,把制度完善,可能是没想好,可能是在权衡,可能是时机未到,唯独不可能是留下给人攻讦的把柄。
王崇古抬头说道:“陛下,臣听闻了一件事。”
“倭国的极乐教,最近在倭国搞出了一些乱子来,一些信奉极乐教的游女,折腾出了一个白鸡毛的把戏来,从朝鲜前线退回来的伤兵,这些游女不接待,还要给他一根白鸡毛。”
“额,朕不明白,这有何用意呢?”朱翊钧眉头紧蹙的说道。
王崇古解释道:“但凡是被赠予了白鸡毛的伤兵或者足轻、武士,就会被认定为懦夫,不敢在战场上拼死,是胆小鬼,是软骨头。”
“一些伤兵不堪其辱,切腹自尽者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