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关。 渝关关使萧布里眯眼看着眼前的市侩商人,手中拿着一份清单,说道:“姜东家,这一次胃口也太大了吧。货物比往常,可多了十倍。再说了,你不是贩卖茶叶的?怎么干起了布商、笔商、纸商、砚商了?想干什么?真不怕,将自己给撑死?” 姜东家道:“萧关使可听说陛下桑干河大败,耶律南院战死的消息?” 萧布里默默地点头。 在幽州打得如此激烈,渝关虽远离前线,却也是东西要道,消息什么的还是比较灵通的。 在大战之后当天夜里,他们就得到消息了。 因为萧阿不底惊惶失措地跑到了蓟州,引起了蓟州不小的恐慌。 一些有权势的契丹人,当天就准备了路引,准备往辽东避难了。 对于前线的失利,萧布里并没有多余的感触,有的只是冷漠。 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满腔热血的少年,机缘巧合调到了渝关担任裨将。 所见所闻震碎三观。 渝关修建于隋开皇三年,为了对付高句丽而修葺的军事要地,一直以来都是中原王朝东北军事重地。 不过随着契丹得了燕云十六州,渝关就荒废了。 左右皆是自己的领土,中原又陷入无休止的内乱,渝关自然不受关注重视,被视为流放之地,无军功,无风险,混吃等死之处。 但萧布里抵达之后,却发现这渝关几乎是人间天堂。 渝关确实失去了守备效果,但依旧是连接幽州、辽东的必经关隘之一。 往来两地商人极多,尤其是高丽商人。 高丽一直与中原交好,看不上契丹。会同七年,契丹皇帝送给高丽五十匹骆驼,希望两国交好。 但遭高丽太祖拒绝,契丹使者被高丽王被放逐到孤岛,所送骆驼也被饿死。从此契丹多次袭扰高丽边界,将之视为打草谷对象之一。 这两国交恶,商贸自然无法正常往来。 高丽只能与倭国进行贸易,偶尔飘洋过海至中原行商。 只是飘洋过海风险太大,一旦遇到风浪,人货两空,很不值当。 走私就成为唯一之法。 不管是辽国自己的商人,还是高丽商人,还是幽燕的汉商,往来辽东都需要经过渝关。 正经的商人交关税,不正经的就上交走私税,他们叫做利钱。 渝关上下所有兵士都赚得盆满钵满,有点身份地位的更是给一群商人伺候得逍遥似神仙。 萧布里的上一任仅妾侍就二十几个,都是商人送来的。 放荡的倭国女,娇美的新罗婢,野性的蒙古娘们,甚至于中原名妓,什么样的都有。 萧布里哪里受得住这种侵蚀,很快就沦陷,成为欲望的傀儡。 十几年过去,萧布里当上了渝关关使,活成了自己少年时最讨厌的样子。 不过他一点都不后悔,因为各中快乐,非言语能够描述。 眼前的姜东家是萧布里一年前认识的,是一个茶商。 契丹人无茶不欢,利润极为丰厚,出手也阔绰,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 这一次姜东家找上了他,走私的不只是茶叶,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萧布里直接起了疑心,说道:“前线失利,这跟你准备这些货物有什么关系?” 姜东家作揖道:“实话与萧关使讲,今日只怕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聚了。念在往日孝敬不断的份上,萧关使还望通融一二。当然草民不会亏待萧关使的……” 萧布里皱眉道:“此话怎讲?” 姜东家道:“草民在江南有些人脉,对于敌军主帅罗幼度有过耳闻。此人为中原天子称为张子房,给世人誉为小诸葛,用兵如神,确是当世少见的人物。此番我朝战败,恐无力回天,幽都府必然保不住了。中原得到幽都府,上下必然严控。短期内寻得破绽,购得中原物品,只怕难如登天。” “中原的茶、绸缎、笔墨纸砚等我大辽稀罕之物,价格定成倍上涨。囤积些此类货物,做着最后一笔生意吧。” 萧布里摸摸点了点头,这确实说得过去。 姜东家顿了一顿,欲言又止,最终说道:“萧关使最好也做些准备,这幽都府一旦落陷,渝关将会成为重中之重的关键,朝廷必然会给关城增兵。那时,萧关使是听人家的,还是人家听关使的,就难说了。” 萧布里眼中也透着一股焦虑,这是他近日最担忧的事情。 渝关上上下下,六百名兵卒都烂到骨子里了。 这要有人接管渝关,只要随便一查,自己这些年干的事情都瞒不了。 杀头,都算轻的。 萧布里将心一横,说道:“今晚我可以放你入关,但这利钱,我要往常的三倍。” 姜东家变色道:“萧关使,您这也太狠了吧。” 萧布里目光灼灼,说道:“姜东家,别当我是傻子,真要如你所说,我大辽丢了幽都府,你手上的这批货价格不止上翻三倍吧?” 他伸出了三个指头,说道:“就三倍,一个铜子都不能少,不然你休想过关。” 姜东家长叹道:“好吧,三倍就三倍了。能够与萧关使相识一场也是缘分。” “爽快!”萧布里起身道:“某今夜静候姜东家大驾。” 姜东家告辞离去。 萧布里脸色阴沉地目视姜东家离去的身影。 萧布里的侄儿萧于禅从屋外走入,问道:“叔父,这姜东家会不会有鬼?” 萧布里道:“并非没有可能,我们小心一点,别给他们骗了关城丢了性命就好。这些年,我们积攒了不少家业。过了今夜,我们跑吧,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当天夜里,姜东家浩浩荡荡的车队出现在了渝关关外。 有三十车货物,护卫加运夫共有。 萧布里看着楼下通红一片,高喊说道:除了车夫,所有人都退去三百步。” 姜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