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三年,六月二十三日。 罗幼度收到了一封来自前线的战报。 “二十二日夜,贼将朱元入夜反渡濠水,奇袭涡口。武行德一时不察,营盘大乱,失去先机,节节败退。焦继勋率军火速回援,助武行德稳住阵脚。贼将林仁肇察觉异样,亲率水师来救,武行德、焦继勋不敌败退,伤亡惨重,涡口防线亦为南唐军所破。” “二十三日,周兵后撤三十里。林仁肇率水师入东淝河,于紫金山下驻扎。” 虽然短短的百余字战报,罗幼度反复却看了十余遍,方才心满意足的将之合上。 有些人有些事,那是命中注定的。 哪怕是过程改变了,哪怕是情况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性格几乎是定死的东西。 或许会受到环境的影响,发生一点偏差,大体上还是很难有所改变的。 当然不排除某些受到致命的打击的存在…… 见罗幼度看着战报独自偷笑,窦仪奇道:“先生何故发笑?” 罗幼度问道:“你说这个朱元是受命发动此次夜袭,还是他自己突发奇想?”说着他将战报递给窦仪。 窦仪哪里看得懂,一脸茫然。 罗幼度只是笑笑并不说话,拿过纸笔,写了一封密信,信中夸赞朱元当世名将,懂得变通,不拘于军令法则。 让人送往江南。 看了一眼寿州的方向,涡口防线的丢失,意味着南唐军将战线一口气推进到了寿州城外的紫金山下。 紫金山离寿州只有十里的距离。 十里的缓冲地带,对于十数万大军集结的战场来说,跟贴脸肉搏没有什么区别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将会是整个淮南之战中最艰难最惨烈的消耗战。 罗幼度身兼重担,也只能遗憾地在一旁喝茶看戏了。 毕竟真正的大人物,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才出场的。 到了这一步,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得出来。 针尖对麦芒的两军脸贴着脸安营,哪有不打起来的道理。 自南唐军驻扎紫金山以后,两军相互挑衅,无日不战,打的是昏天暗地。 一开始边镐、许文稹还打算挖建运粮甬道,通过甬道给寿州运粮。 但是大周焉能如他们所愿? 南唐军挖一条甬道,周军就埋一条;建一条,周军破一条,完全不给南唐军用巧运粮入城的机会。 不得已林仁肇选择攻打寿州为大周占据的水门,从水门将粮食运入寿州城。 这一招取得了奇效。 南唐水军确实厉害,林仁肇又是当世名将。 大周在水上完全占不了便宜,好在城墙水寨不能行大船,步卒可以用弓弩协助对付。 郭荣临时临急地调动了大量的弓弩手外加抛石机勉强击退了林仁肇的攻击。 郭荣惊了一身冷汗之余,一咬牙直接挖开了水寨,将寿州水寨的水引入河渠,抽干了寿州水寨的水,让林仁肇的水军无用武之地。 就这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相互围绕寿州的运粮线路可谓各展手段。 终究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大周获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 双方相互博弈了两个月,从夏到秋。 唐军的攻势也徒然激烈。 从开始的耗,用谋,到后来的正面突破。 明眼人看得出来。 寿州快断粮了。 南唐军越打越狠。 林仁肇这员悍将为了截断大周的后路,挽回劣势,隔三差五地采用自杀式的方式袭击下蔡浮桥。亲自率领三百敢死士,用船载着薪柴牧草,乘风放火,直接驶船撞向下蔡浮桥。 为了防止林仁肇这种不要命的袭击,张永德在淮河上用铁锁链拴满了巨木,还将木桩打进水里,以作暗礁。 朱元、陈德诚皆是当世少有的悍将,打起战来舍生忘死。 还有建州人郑彦华。 这货在一次正面突杀中,身中五十多刀,死战不退。 最后是给陈德诚打晕了强行运回后方疗伤。 郑彦华就是一小校,凭借这五十多刀,直接在后来当上了节度使。 边镐、许文稹两人老将固然没有前两者有冲劲,但是老谋持重,可为朱元、陈德诚殿后。 南唐这边皆是能战之将。 大周这边的阵容又岂会逊色于他们? 李重进、张永德、向训、李继勋、赵匡赞、侯章,赵匡胤、高怀德、王彦升等等,多都是中原乱战中拼杀过来的,比之他们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军双方各显神通,打得是异常焦灼。 一场又一场的血战下来,双方是互有胜负。 这种规模的大战,一时的胜负已经无足轻重,就看谁先支撑不住。 拼杀得如此凶狠,前线杀敌的未胆怯,却给后方看戏的陈觉给吓得瑟瑟发抖。 各种各样的伤员往后方送,各种各样求援兵的信函从他手中经过。 江南已经拿不出大规模的援兵了,只能招募地痞流氓,强行拉地方壮丁上前线来弥补血战的损失。 最终陈觉撑不住了,毫不客气地瞪着李景达道:“大王,立刻下令,停止一切攻击。跟大周如此消耗,与自杀有何区别?” 李景达弱气地道:“对峙下去,寿州就要断粮了。” 陈觉高声道:“陛下已经派出了使者向契丹求援,只要契丹南下,最先支撑不住的不是我们,是北贼。寿州没,就没了,没了寿州,还有濠州、泗州、楚州、扬州。军队拼没了,到哪里找去?”他说着直接拿出了自己写的军令。 李景达无言以对,只能选择在军令里盖上了自己大元帅的印章。 李景达的军令传到了前线。 最先忍不住动怒的是向来理性号称儒将的陈德诚。 因为他得到了寿州传来的消息。 寿州粮食日渐告急,刘仁瞻开始控制吃喝用度。 刘仁赡的小儿子刘崇谏受不住恐惧,意图逃跑。 刘仁瞻当着三军面前,将自己的亲儿子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