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涉及文脉一事,容不得陈平安客客气气、随便敷衍。 茅小冬看似有些不满,实则暗自点头。 若是个自己山崖书院的所谓圣人一殷勤、再一黑脸就改变主意的年轻人。 喊自己茅师兄,肯定还是有资格的,可要做先生的关门弟子,齐静春和左右的小师弟,可就未必合适了。 见微知著。 茅小冬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当初文圣门下,四位嫡传弟子中,首徒崔瀺最博学通才,齐静春学问最深最正,推崇“大道自行”的左右,大器晚成、修为最高,还有个家伙看似性情鲁钝,成材最慢,但却是齐静春之外,先生当年最喜爱的,事实上当初三四之争落败,昔年如日中天的文圣一脉,逐渐沉寂,除了名动天下“左右相伴先生左右”之外,还有此人一直追随先生,从始至终,陪伴着最后自囚于功德林的先生,只是不知为何,那个时候,二师兄左右好像就与四师兄分道扬镳。 而在一众记名弟子当中,他茅小冬之流,也算不得出彩。 以此可见,当年文圣一脉,是如何的万众瞩目,文运璀璨。 茅小冬有些惋惜,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齐静春离开中土神洲,来到宝瓶洲创建山崖书院。外人说是齐静春要掣肘、震慑欺师灭祖的昔年大师兄崔瀺,可茅小冬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左右更决绝,直接远离人间,独自一人出海访仙。 那个传闻曾经唯一一个能撵着阿良满大街乱窜的一根筋傻大个,更是寂寂无声百余年了。 茅小冬收起繁乱思绪,最终视线停留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如今先生收取了这位继承文脉学问的闭关弟子。 在陈平安过书院而不入后的将近三年内,茅小冬既好奇,又担心,好奇先生收了一个怎样的读书种子,也担心这个出身于骊珠洞天、被齐静春寄予厚望的年轻人,会让人失望。 只是当茅小冬以坐镇书院的儒家圣人神通,远远观看陈平安的一言一行。 既无惊艳,也无半点失望。 就是觉得,这个名为陈平安的寒门子弟,才是先生会收的弟子,才是齐静春愿意代师收徒的小师弟,如此才对。 之后陈平安又详细询问了林守一的修道和求学,会不会有所冲突。 问了高煊与于禄成为朋友,友谊会不会不够纯粹。 谢谢成为崔东山的婢女后,心境会不会出现问题。 茅小冬一一作答,偶尔就翻翻那份通关文牒。 一切都大致知道了,陈平安才真正如释重负。 茅小冬最后笑问道:“自己的,别人的,你想的这么多,不累吗?” 陈平安摇头坦诚道:“半点不累。” 茅小冬点点头,轻声道:“做学问和习武练剑其实是一样的道理,都需要蓄势。君子得时则大行,不得时则龙蛇。故而一起奇想,一有妙想,好像绚烂文采从天外来,世人不曾见不可得。” 陈平安觉得这番话,说得有点大了,他有些忐忑。 茅小冬突然低声问道:“先生可曾提及我?” 陈平安欲言又止,仍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好像……不曾说起。” 茅小冬一拍膝盖,气呼呼道:“天底下竟有如此偏心的先生?!” 茅小冬犹不死心,问道:“你再好好想想,会不会是漏了?” 陈平安果断摇头。 茅小冬抚须而笑,胸有成竹道:“想必是先生心中有弟子,自然不用时常挂在嘴边。” 陈平安心中大定。 眼前这位茅山主,绝对是文圣老先生一手教出的弟子了。 ———— 大概是觉得李宝瓶比较好说话,裴钱走路越来越快,脚步越来越轻盈。 只是当裴钱来到李宝瓶学舍后,看到了床铺上那一摞摞抄书,差点没给李宝瓶跪下来磕头。 难怪刚才裴钱壮着胆子小小显摆了一次,说自己每天都抄书,李宝瓶哦了一声,就没有了下文。裴钱一开始觉得自己总算小小扳回了些劣势,还有点小得意来着,腰杆挺得略微直了些。 李宝瓶给裴钱倒了一杯茶水,让裴钱随便坐。 她爬上床铺,将靠墙床头的那只小竹箱搬到桌上,拿出那把狭刀“祥符”,和阿良赠送给她的银色小葫芦。 李宝瓶说道:“送你了。” 裴钱看了看狭刀和小葫芦,她如今比较识货了,抬头望向裴钱,问了一句废话,“很贵很贵吧?” 李宝瓶倒是没有故意藏藏掖掖,一五一十说道:“听阿良私底下说,这把祥符刀,品相一般,是那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