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又提送礼物…… 沈青梧很艰难地抵抗、拒绝,重复一遍:“我不要!” 张行简温声:“是新年礼物……长林也有的,我的侍从侍女们都有。你确定不要吗?那旁人拿出我的礼物时,你不要吃醋哦?” 沈青梧偏过脸。 他握着她手教她画什么,她则在想自己会不会吃醋。 如果身边所有人都有礼物,只有她没有,她确实、确实……确实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 从小不都这样吗? 但是从小是旁人不给她,现在张行简明明说给她……沈青梧立刻道:“我反悔了,我要礼物。你要送我什么?” 张行简笑声好听。 他说:“你猜。” 沈青梧冷哼,她不猜。 她口上说不猜,心神却飞远。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沈青梧才反应过来,他拥着她作画,已经画了好一会儿。她的笨手笨脚,手笔生硬,快要把他这幅画毁掉了。 她不想毁掉。 沈青梧蓦地抽手,张行简却好像一直在观察她。她手一松,他便握紧她不让她动。 张行简微笑:“快画好了。” 沈青梧:“我不会画,你这样会毁掉你的心血的。” 他意态闲然:“嗯?我认为你还没有本事毁掉我的心血。梧桐,你看这画如何——” 沈青梧怔坐,定睛看画。 她不得不承认,即使多了她那几笔生硬笔法,这幅画仍是上乘。甚至她的笨拙,在此画中加了那么几笔凛冽……她说不好,但是她认为自己没有毁了他的画。 沈青梧目中粲然:“我真厉害。” 张行简笑。 沈青梧盯着画,突然道:“你画的……这是树,这是梧桐树,对不对?” 她仰头看他。 他眸子清黑,睫毛纤长,正在俯视她。 四目相对,她眼中星光让他心中生起涟漪。 她这般开心,让他跟着开心。 张行简点头,轻声:“不错。” 沈青梧没想到自己真的能认出画,以往别人的画,她都看不出什么来。到底是张行简水平太差,被她认出来,还是他水平太好,连她这个白丁都知道他在画什么? 那些家学渊博的才子佳人们,会的东西,胸中的文墨,是不是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浩瀚高深呢? 张行简微笑:“那要看作画的人,想不想让你知道他在画什么了。他若想让你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 沈青梧愣一下,意识到自己问出自己心中所想了。 那么……张行简是希望她知道? 沈青梧:“你不觉得我这般没文化,你和我说什么都要说白话,浪费了你的满腹才学吗?” 她用乌黑眼睛悄悄看他:“其实……我也发现……你和我说话,非常的……好听懂。” 张行简虽然说话喜欢拐弯抹角,但是他从不在她面前引经据典,用她听不懂的词。 张行简:“因为我很懒啊。” 沈青梧恍然。 她信了他的鬼话,因此认真点头:“不错,你懒得折腾。” 她如今信心满满,便认真欣赏他的画作。一会儿,她觉得她又看懂了—— 沈青梧自信:“那是月亮,是吧?” 张行简戏谑:“总共就一个圆圈,你若还看不出是月亮,我才要头大了。” 沈青梧不理会他的调侃,她认真研究宣纸上草稿半晌,不吭气。 她的不吭气,让张行简心里开始没底,不知道她此时的沉默是源自于不爱说话,还是源自于她看不懂自己在画什么。 张行简憋半天,还是没忍住轻声问:“你看出月亮,也认出梧桐树了。你还是看不懂我在画什么吗?” 沈青梧抬头看他。 她问:“是梧桐望月的意思吗?” 张行简目中明光熠熠,正想点头。 他听沈青梧轻飘飘说:“凭什么呢?” 张行简一怔。 他问:“怎么?” 沈青梧:“凭什么非要梧桐一直仰望着月亮?你是白天鹅,我是臭青蛙,我一辈子追不上你呗?你的画是这个意思吗?” 张行简:“……” 他被她的冥顽不灵给噎住。 他反问:“怎么就一定是‘梧桐望月’了?我不能是在画,‘月照梧桐’吗?你就非要把我往坏的地方去想?一点不念着我的好?” 沈青梧一愣,尴尬地垂下眼。 她过一会儿,偷偷看他,见他板着脸抿着唇,手撑在扶手上,并不看她。 沈青梧沉默。 张行简眼皮微撩,落到她面上,似在期待什么—— 期待她的道歉吗? 可沈青梧从不道歉。 沈青梧与他对视半天,说:“你手酸不酸?” 张行简:“……” 沈青梧煞有其事:“你这么一直撑着不动,手臂受不了的吧?腰也一直弯着,腰疼不疼?腰疼可不是小事,你要早早保重。年纪大了,都是问题。” 张行简默然不语。 沈青梧跳起来,抓住他手臂。他往后一退,她已经殷勤而灵活地从他臂弯里钻入,抱住他腰身,手指在后揉捏两下。 张行简蓦地一僵,侧过腰躲她:“沈青梧!” 他面颊潮、红,鼻尖生汗,分明意动。 他抓住她的手腕。 沈青梧不动,淡淡等待。 片刻,二人目光对上。 沈青梧笑起来,目光明亮;他被她看得,撑不住笑了,叹口气搂住她,原谅了她的不体贴。 但是张行简还是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抚一下,劝告她:“别总把我想得那么坏。” 沈青梧连连点头。 她本能地把他想成坏蛋,想成那个欺负她、抛弃她的坏蛋。她始终走不出十六岁的阴影……但是这应该和张行简没什么关系吧。 从小到大的经历教会沈青梧,没人有责任在乎她的喜怒哀乐。 若张行简是沈青梧的爱人,她与他算账是正常的;可张行简并不是,他只是被她捆绑的囚徒。 沈青梧不在一个囚徒身上寄托任何期待。 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