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来在秦家沟当了将近七八年社员,因为有文化,曾担任过记分员。 记分是一件很严肃,很公平的事情。 记分的时候,社员们都坐在旁边看着,有不满意的就当场提出来。 比如我挖了一天水渠累得半死。 他偷懒躲在树荫下抽旱烟袋。 那他不应该和我那样记10分。 村长和小队长们会据此讨论,最后作出决定,给他少记几分。 村长和小队长们都是有威望的人,一旦处事不公,随时可以被社员们选下去。 公社的收入分为两方面,一方面是粮食,另一方面是养的猪,牛,羊等家畜。 粮食交了公粮后,基本上只是够吃。 卖家畜的钱则要按照工分的多少,进行再次分配。 工分多,就分得多。 一般成年壮劳力就记十分,像秦大宝娃那种半成年的小伙子,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记8分。 壮年妇女也只有8分,半大的姑娘更少些。 不过,也有一种妇女例外,那就是‘头排’。 ‘头排’就是干活麻利,不惜力,常年的村、公社先进分子,开会就坐头排受表彰的妇女同志。 秦奋的媳妇就是头排,长得膀大腰圆,一个人能扛得动两百斤的麻布袋子。 秦奋身为小队长,干活也很勇勐,基本不缺勤,每天都是10分。 再加上她媳妇的10分。 一年到年尾算账,也只不过能分到十几块钱。 秦大叔去养猪,每个月都有二十块,难怪他会眼红。 ... 李东来还没来得及回答,秦奋就被秦三民噼头盖脸一顿训斥。 “这是你东来哥能够决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进城有多难?你想让你东来哥犯错误?” “我就是问问...”秦奋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垂下头看着脚尖。 李东来放下茶缸子笑道:“放心吧,我会留心的。” 李东来倒不是说虚话。 开了天眼的他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待大风刮过后,自然要大展拳脚。 届时,必然会需要一大批人才。 而秦家沟这些一起长大的小伙们,就是最好的人才。 “你别听他的。”秦三民怕李东来走歪路。 郑重的告戒道:“你能走出去。叔为你高兴,但是你要敢在外面学那些坏东西,搞权力买卖,叔第一个饶不了你。” 秦三民是个固执又狡猾的人。 他可以为了社员们的生计,让秦大叔偷偷去鸽市卖猪。 但是不能容忍任何人为了私利占国家的便宜。 李东来重重点头:“您放心吧,叔。我不会给咱秦家沟丢人的。这次养猪的事情,是食品站的顾站长亲自安排的,上面也有政策支持,不会犯错误。” 对李东来的话,秦三民很相信。 这小子虽油嘴滑舌脑子活,不过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上,不会撒谎。 他站起身往碾场里看去,大黄牛忙了一个下午,热得舌头伸出。 “三宝,让大黄牛歇一会,你到猪圈把你爹喊过来。” 扭过头,喊旁边的小伙子:“你牵着牛去河沟里饮水。” 大黄牛休息了,石碾却不能停下。 眼看就要天黑了,这场麦子不碾下来的话,谁也睡不安生。 秦奋找来几个壮小伙子,撅起屁股拉着缰绳,缓缓地在场里转起圈子。 以往,这也是李东来的活计。 他也想上去帮忙,却被秦三民拦住了。 “你现在是城里的领导,要注意点身份。” “啥身份啊。我永远是咱秦家沟的李东来,。” “你小子,这嘴口,不当领导可惜了。”秦三民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道当年秦家那两口子咋会鬼迷心窍,把闺女嫁给城里那个...那个...” “贾家,那家人姓贾。”李东来补充道。 “对,姓贾,前两天我听大胖他二姨说,贾家的男人残废了?”秦三民拿起烟袋锅子,用火石点着,大口的吐着烟雾。 李东来不知道秦三民是何用意,沉默不言。 白色烟雾遮掩秦三民的面孔,看不清他是何种表情,隐约能看到他嘴巴动了动,最终却没发出一丝声音。 “村长,你找我。” 这时候,得到信的秦大叔也赶过来了。 他裤子上还挂着青草,手上沾有麦糠,看上去刚才应该是在喂猪。 “东来,你也回来了,媳妇呢?”秦大叔这时也看到了李东来,转身看了一圈,没见丁秋楠的身影。 他对这个李东来的城里媳妇很有好感。 人家一点都不嫌弃他是农村人,给他买油条,还叔长叔短的喊着。 比隔壁村王胖子家的城里媳妇好多了。 “秋楠还要上班。”李东来面不改色的编了个筐。 毕竟不能告诉大家伙她几乎走不动道,在家里休息。 多丢人啊。 秦三民站起身,郑重的看着秦大叔:“东来给你找了个去城里面养猪的活计,你干不干?” “去城里养猪?”秦大叔一脸难以置信,他不由自主的看向李东来。 李东来点点头,把食品站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滴乖乖,每个月二十块钱,干,我咋不干呢!”秦大叔喜得合不拢嘴,他指着身后的秦三宝,“三宝已经把我养家畜的手艺学得七七八八了,不会耽误公社里的事情。” 秦大宝听说老爹要去城里养猪,也喜得合不拢嘴,大声吆喝:“我爹要进城了,我爹要进城了。” 一时间,碾场里干活的社员们都被惊动了,纷纷围了过来。 他们看到李东来站在秦三民身旁,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秦大叔的活计,肯定是人家李东来帮忙找的。 这个李东来真是好样的,不像有些人,进了城尾巴就翘老高,忘记了乡亲们。 敲定秦大叔养猪的事情,李东来帮秦三民看了病,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年纪大,累着了。 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