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一贯少有表情的邵宣也,此时面色也变了几分,张庭再忍不住向他看时,他亦看了张庭一眼,两人目色中都没藏住了震惊。“还有什么不妥?”只听见夏琰哂然问道,“还有哪条规矩不合?”
邵宣也定一定神,伸手拿过案上两块符令认真验视。他固然绝不相信夏琰会造出一块假的来,但总还是要看个仔细。
夏琰却已经回身,坐到了两人对面空几旁的座椅之中,“邵大人该不会认为这么短的时间,我会打出半块假令来?”
邵宣也将两块符令翻转了三四遍。“禁卫符令形制复杂,自然绝非一时半刻之间能够仿造,况且这世上也绝不会有一个人胆敢伪造此物。”他放下令,再一次看住了夏琰,“这么说你去面圣了?”
夏琰不否认。
自是只有这一个可能。除此之外,他不可能有第二种办法,得到这另外半块符令。可这仍然是个叫人难以置信的解释符令自存在以来,那半块从没有离开过官家之手谁不知道“兵符”之重,足以倾覆江山,怎么可能只为了夏琰要报一己私仇他便肯将之交托?
可再是不可能,两块符令真真切切就在眼前,两司要做的唯有服从,而绝非追问缘由。邵宣也深吸了口气,依礼抬起双手:“既如此,侍卫司自当领命。”
夏琰目光随即落至张庭。张庭忙也恭敬:“下官领命。”夏琰才点了点头:“好,我与你们一日一夜的时间交剥人手,明日日落,清波门外出发。另外还各有件小事劳烦两位。”
“大人尽管吩咐。”张庭道。
“我听说,从前夏大人执掌殿前司时,亲率有一支二百人的卫队,张大人想必知道?”
“是。”张庭不知他意欲何为,只能先应。
“那二百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亲卫是解散了,现在大多是归在是在南城门轮值。”
“南城门?”夏琰笑了笑,“南城门用不上这么多人,张大人另外派些人过去,我要这两百人从今晚开始守在夏家庄,我从青龙谷回来之前,不准任何人出入庄子,张大人想必可以办妥?”
张庭当然不可能说个“不”字,当下应道:“自当安排妥当。”
“那张大人就先去忙吧。”夏琰道,“接下来是邵大人的事了。”
张庭虽然极想听听他要与侍卫司安排什么差事,可夏琰既如此说了,他只得先行退出。这边厢夏琰已向邵宣也道:“侍卫司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你那一千五百人里,我要三百弓箭手,配火料。”
邵宣也也不多问,道:“可以。”顿了一顿,还是道:“但青龙谷虽称谷地,其实地势起伏,树木浓密,弓箭手除非熟悉地形,事先埋伏,若要强攻却未必占优,即使配上火料谷口是东向,除非这三九天刮起东风,否则怕也派不上用场。”
夏琰冷笑了下。“你听说过风霆绝壁么?”
“风霆绝壁?”邵宣也微微皱眉。
“看来是不知道。”夏琰笑笑,“那就带你认识认识听说你同拓跋孤当年也有点交情,这趟你就不用跟他朝面了,省得”
他忽然住了口,似乎是一下觉得说这些也并没有什么意思。默了一默,他道:“没事了,你先走吧。”
邵宣也稍微欠了欠身,待要退出,夏琰忽然又道:“邵大人”
邵宣也回身:“还有什么事么?”
夏琰张了张嘴,几近无声:“照顾好依依。”
邵宣也站住,将目光在他面上凝了那么片刻。他的唇色很淡,是失血后掩不住的苍白,可目色还和以前一样,很深,很真。
他轻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夏琰还坐在椅中没有动,静得如一尊忘了染色的泥塑。昏睡时,秋葵坐在身边一直与他说话,他已经听她说过依依的下落,所以醒来后,一句也没有问。他隐约记得朱雀以前就提起过这样的主意,只是自己没有容他说完因为自己觉得,永远不会有这样一天。而适才,他在府里府外听到了关于邵夫人有喜的传闻他不得不相信,一切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所谓最坏的打算,终于还是这样最坏地发生了。
如果邵夫人可以照顾依依,沈凤鸣可以照顾秋葵,他想为朱雀报仇,应该没有什么后顾之虑了。至于前方拓跋孤,他没有放在眼里。朱雀强加于自己的内力之沛甚至远超想象或许因为人之潜力之巨本就远超想象,只不过,非向死之心不能穷尽。朱雀与拓跋孤之内力本在伯仲,而拓跋孤以生人之心,纵内功高绝,又怎能敌死志锋芒?继承了朱雀之死志的自己,如果此前尚不明白如何解出那其中必死与求生之悖,故而驾驭不得这份遗志,那么,在以那般心情读透了“离别”之后,便明悟了那其中生离死别之终解。那是十八年前凌厉在旧“离别”之中亦不曾窥见的那一诀新就的、只为他夏琰一个人存在的向死而生。旧诀谓之死中求生已是惊世骇俗,而今日之“离别”,朱雀已经证明了生死不过是他的一场抉择生亦可舍,只要“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