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侯园里此刻冷清,没人料到沈凤鸣会先带秋葵回来。就连贺撄亦不在此昨夜从澬水回来之后,他便顺道与风庆恺一起去往了洞庭北岸,白天也还与衡山的仁觉等弟子一道帮忙在城中善后。
听说昨晚衡山众弟子拿下北岸,唯独江陵侯章再农本人却趁乱逃了,不见踪影,是个美中不足。风庆恺得知后派人连夜搜找,江一信此时还率人在城西北索查,只怕不将这洞庭和岳州内外都翻个底朝天也不肯罢休。
武陵侯之事沈凤鸣也不打算多加过问,当下里只将秋葵安置回东楼房间,陪她稍许进食,嘱她休息,便待要走。
“你还要再出城?”秋葵有点意外,“再回东郊去?”
沈凤鸣苦笑了笑,“师太都还没回来,我丢下黑竹那么多人不告而别好像也说不过去。武侯园这里我看还算安全,你安心睡一觉就是。”
秋葵“哦”了一声,“师太说说你一直没怎么休息,你歇会儿再去也不迟。”
“我只再去看一转,若没什么大事,今夜就还回城来。”沈凤鸣笑,“湘夫人这是关心我呢,还是舍不得我?”
秋葵立时将头别转,“便是不能与你说一句好话。”
沈凤鸣反愈发凑首上去,“放心,你这么想我,晚上我是一定要来陪你的了。”
“无耻!”秋葵勃然,抬手还未打得到他,沈凤鸣早已躲开。她自知力有不逮,怏怏只能厉叱,“快滚!”
沈凤鸣不再惹她,从怀里摸出个小瓶来,“这个是赤蛛粉,你带在身边防个万一。”
秋葵瞥了一眼,“谁要你的东西。”
沈凤鸣知她脾气,只将小瓶放在桌上,掩上门,走了。
他回了南楼屋里换了身衣,于窗前重又向东楼秋葵的房间望了一望窗已闭起,她该是休息了。他心里知道,与其说秋葵是因了被他口上这般占便宜不快,不如说更是因失了一身武功,失了一贯的倚仗而心怀怏怏。他知道她一路绝口未提此事,看似不在意,可到底是心高气傲惯了的,就算身体能渐渐习惯,心里又怎么能真放得下。可是一时之间他也的确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帮她所以甚至无法开口安慰她。“失了武功有什么要紧?有我在不就好了?”若是对着别个女子,他或许早这么说了。可秋葵偏就不是别个女子,沈凤鸣很清楚这一句话说出口容易,却不啻于将刀子剜她的心。
也只能继续慢慢回想回想云梦浩浩心法之中,是否能搜寻到一星半点让她回复功力的希望。这却也急不得。即便是有经脉受损,这数月之内,终也是只能静养了。
他顺手理整了下自己物事,见到先前娄千杉留下的那张十四个字的纸笺,不觉拿起,又看了一看。
上午单疾泉走后,娄千杉也来向自己辞行。“不管怎么说,那恶魔是死在你手上。”她这般说,“我总要谢谢你,替我和无意报仇。”
可她话锋随即一转,“既然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不如再帮我一个忙?”
“你说。”此时的沈凤鸣也不想再视她为敌。
“那个杨敬,你能交给我吗?”
“杨敬?”沈凤鸣皱眉,“你要他做什么?”
“带他回宋家。”娄千杉的吐字很清楚,“宋三公子当初死在幻生界手上,就是杨敬对他下的毒。我若带了杨敬回去,总也不枉了宋家这一次派我前来,自此他们总会越发信任我。”
“你你还要回宋家?”沈凤鸣有点不敢相信。这一整夜,娄千杉几乎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始终是那么沉沉心死的样子,他以为无意的死,谢峰德的死,终于令得她再没有理由留恋这个满是伤悲的过去,会想抛开这个污浊的江湖。
“千杉,我最后劝你一次。”他还是道,“不要再回去了你放过你自己,不好么?”
娄千杉不语。
“你若担心宋家那边,我可以想办法替你遮掩应付。谢峰德已经死了,你完全可以忘记那些不快,去个陌生的地方,不要再想什么仇恨更不用逼迫自己继续做不喜欢的事。”
娄千杉的嘴角却在此时露出一丝惨笑,“忘记一切,做一个好姑娘”她喃喃道,“无意临死的时候也是这么说。”
她抬起头来,一些儿湿润从她双眼中涨了又退,终归于那么平静。“可是他死了。我最后、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
沈凤鸣没有再说话。他很想说,人生那么长,她总还会再遇见一个能像无意一样的人的。可他忽然无法说出口。他无法断定娄千杉到底是太在乎单无意,还是太不在乎。那个她不曾珍惜的单无意。她嗤之以鼻的单无意。她肆意玩弄的单无意。如果活着,也许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
默然回想一晌,他觉出几分唏嘘,松开手,由得字笺斜在桌面。杨敬,他最终同意交给了娄千杉。如果这个女子定要选择这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他也只能希望这一点“帮忙”能令得她能走得轻松一点。可他也不知如此做对不对。娄千杉回了陈州,依照归宁拜帖的说法,不久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