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学士回到书房,坐在桌案前怔了许久,耳边依旧回响着方才太女殿下的那句:“我说,我要他做皇太女的正夫。” 张行云没了一根手指,失去了握笔的能力,甚至身体的残缺为他关上了进入官场的大门,他的未来也只能在碌碌无为中度过。 他是自己最好的学生,孙大学士怎能不可惜? 可孙大学士自己年事已高,待他去世之后,谁还能继续护着张行云呢?纵然太女殿下对行云有几分不同,行云自己不珍惜,总会寒了太女的心。 令孙大学士没想到的是,太女殿下竟直接说要张行云成为太女的正夫... 当时他太过震惊,不由问道:“殿下在说笑?行云断指不能入朝为官,更别说入后宫...” 皇家怎么会允许一个身体有残缺的人成为储君的正夫? “我说可以就一定可以。”少女一字一句道,“大学士,女帝夫婿须得是贤德端方的男子,他成为千万男子的表率,也一样能施展自己的才学,不是吗?” 孙大学士知道,这已经是对张行云最好的选择了,若以后他不在了,他自己有自保的能力,更会有人护着他。 所以,他替行云应下了。 希望,行云不会怪他自作主张。 ... “张行云,就是孙大学士那个弟子?” 紫宸殿内,李初曦端端正正跪在地毯上,对李惊鸿应了一声:“是,女儿要选他做正夫,还请母亲赐婚。” 李惊鸿瞥向正为她斟茶的崔祯,崔祯放下茶壶,正色对女儿道:“六年前,你就请求我帮过他,可是从那时起,你就倾慕了那孩子?” 李初曦眸中划过了一丝茫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我喜欢他,我只想让他做我的夫婿。”她再次叩首,“求母亲成全。” 李惊鸿叹了口气,她早就收到了影龙卫的消息,说李初曦命他们去查害张行云断指的凶手,那时她便猜到会有这么一日。 那张行云她了解过了,才学过人但性情孤僻,是个捂不热的石头。 女儿喜欢上他,只会不断受伤。 “侧侍可以随便你,但正夫不行。”李惊鸿道。 “为什么?可我只想让他做我的正夫。”李初曦哽咽起来。 李惊鸿摇摇头,“你还年轻,少年时也只是一瞬间的心动,以后你还会遇到更喜欢的人。” “不会了,我只喜欢他!”李初曦无比笃定的道。 李惊鸿不同意,这次不欢而散,李初曦就在紫宸殿外跪着,跪到她同意为止。 少女的情感固执又热烈,禁宫中的每一个人都不由为此动容。 事情传到了孙府,又传到了张行云耳朵里,他只觉得怨愤。 “谁让她这么做的,我不需要她可怜,她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不是以色侍人的玩物!”张行云将药碗打翻在地,双目猩红的看着传话的小厮。 “可...可公子,老爷已经同意了啊。” 什么? 张行云忽然被一阵恼意席卷,老师同意了,为什么?难道...老师也觉得现在的他是个麻烦,是个废物,连老师也迫不及待想要甩开他了吗? “好,好好...”他连说几个好字,再次抬眼看向小厮,戚戚然的笑了,“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 紫宸殿内,李惊鸿坐在镜子前,崔祯正在替她梳发。 见她心不在焉,崔祯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女儿还在外面跪着,已经两天了,未进一滴水、一粒米。” 李惊鸿眸光一紧,只听崔祯又道:“不如就应了她吧,你似她这般大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固执的喜欢裴玄照吗?” 他笑吟吟的说着往事,李惊鸿轻咳一声,“别提那些了。” “是了,那些已成往事,你还不是与我在一处了?所以...不必过多干涉她。”崔祯道,“她喜欢那孩子就任由她喜欢,但,她不能只喜欢那孩子。” 可以爱,但不能只爱一个人。 ... 传言,太女殿下某一日去孙府做客,对孙大学士的徒弟张行云一见倾心,在紫宸殿外跪了三天三夜才求得了陛下的赐婚。 太女大婚当日,京城上下张灯结彩十里红妆,排场之大空前绝后。 从宁州赶来的队伍飞奔在朱雀街上,马上的少年不管不顾的往红毯的尽头,皇宫的深处而去。 “礼成——”太监的高唱声响彻云霄,宫道上疾驰的马匹生生顿住。 姚瑾坐在马背上,气喘吁吁的注视着远处高台上那一对红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