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忠在菜市口被杀头的那日,浓云密布,天气阴沉沉的,就如同周家人此刻的心情。 王夫人早在周忠被官兵带走的那一刻失了神智,周家的两个儿媳妇慌忙联系自己的母家,当时就收拾行礼与周家断绝了关系,如今周家只剩下两个儿子和周娴一个孙辈。 官兵在前面用囚车拉着周忠,后面则用长长的铁链拴着周家众人的脚,待处决了周忠之后,就该送周家人往宁州苦寒之地服役了。 “就是这个姓周的,通敌卖国,和燕国人沆瀣一气,砍头真是便宜他了,应该把他这个罪孽深重的人千刀万剐了才解气!” 路边的百姓对周家人指指点点,尤其是对囚车里的周忠,烂菜叶子臭鸡蛋往周忠的脸上一阵招呼,很快囚车里的人便挂了彩,一脸埋汰。 “臭奸臣,死奸臣,看我老婆子不打死你!” 一向好讲究、爱面子的周家人何曾这般狼狈过? 一个个头上挂着菜叶,满脸都是腥臭的鸡蛋液,一只踩了狗屎的臭鞋子正巧砸在了周武的脑门儿上,周武忍无可忍气得想骂街,刚抬脚欲上前就被铁链束缚住,他清楚的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了,只能咬牙受着。 周娴默默垂着脑袋走在队伍的最后,周家有今天这个结局,皆是因祖父的贪心而起,只是如今,她花一样的年纪也要被迫葬送在宁州了。 到了刑场,官兵将周忠从囚车上拖了下来,按头跪在了断头台上。 “时辰到,斩——”高位上的人一声令下,抛下一根令箭。 赤裸着上身的刽子手仰头往嘴里猛灌一口烈酒,“噗——”满口的烈酒喷洒在泛着冷光的钢刀之上。 下一刻,大刀扬起,周娴下意识的闭上双眼,耳边只听到“噗呲——咣当....咕噜咕噜...”连续的声音,她浑身一紧不由心口发毛。 “爹——”周武看着自己亲爹的头颅咕噜噜的滚落在自己脚边才吓得失声哭叫起来。 “好!” “杀得好,杀得好!”周边的百姓大声叫好,和痛哭流涕的周家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周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流放的队伍已经离开了菜市口,那种场面,她心中虽没多少哀伤,却不敢去看。 出城的路上,她丝毫不愿眨一下眼,这是她生活十七年的地方,出了这道城门,今后这辈子怕是都回不来了。 “祖母你看,那个...是不是姐姐?”不远处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响起。 周娴下意识侧目看去,就见到几百步外的胡同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外立着一个娇俏可人的粉衣少女,少女正转头与坐在车中掀起一角车帘的白发老夫人说话。 那老夫人瞧着精神矍铄,一双眼睛亮的惊人,正巧与蓬头垢面的周娴视线相撞。 周娴瞬间愣住了,她也不知为何,心中觉得那老夫人甚为亲切,好像是自己素未谋面的长辈... 那粉衣少女见状转过头来,周娴看到少女的面容,又是一惊。 这个姑娘...竟然和自己长得有五分的相似! 仅仅一瞬间,周娴便想清楚了眼前的这两人是谁。 那时周娴费尽心机的摆脱了自己被送去做沈淮其妃子的命运,周忠欲将自己的流落在外的孙女接回京城,顶替周娴送给沈淮其。 听闻那女孩与祖父先一任夫人一同住在金陵,从小便跟着那素未谋面的大伯走南闯北经营生意,养成了桀骜不驯的性子。 正思量着,那边粉衣少女上前来给领路的官兵出示了一枚腰牌,那官兵立马恭恭敬敬退到了一边去。 白发夫人缓步走到周娴的面前,温和道:“你便是周娴吧。” 周娴莫名有些自惭形秽,将头垂的更低了些,怯怯的答道:“...是。” “嗯。”张氏点了点头,“看起来还算乖巧,是个好姑娘。” 周妍提着裙子跑来抓住自己祖母的手,“祖母,咱们就收留了姐姐吧,她是无辜的。” 张氏虽然活到了这个岁数,但也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周家人,尤其是继室王夫人所出的子孙她一点也不想管,可周妍心中一直惦记着这么一位“姐姐”,央求她救救她。 周娴闻言惶然无措的抬眸,看了看周妍又看了一眼张氏,不知她们是什么意思。 张氏转过身看向她,“周娴,你愿意到我家里来吗?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妍儿她从小便独自一人,一直想要一个姐妹,只要你愿意,我们自有办法让你脱罪,继续留在京城。”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了其余周家人的注意。 周武眸光一转,当啷着脚踝上的铁链子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张氏的面前,“夫人...啊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