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朝小半日都躲在被子里不出来,无论李敏仪怎么劝说他,他都不回应,只叫她赶紧出去。
李敏仪生怕惹恼了李元朝,只好瘪瘪嘴退到外室。
将至未时的时候,另一名贴身婢女前来禀报说沈天师求见,李元朝瞬间从被子中探出头来,语气激动:“快,快将天师请进来!”
随后还不忘补充一句:“你们都出去,只留天师一个人在这里。”
婢女有些为难,可她服侍小皇帝多时最是明白他的性子,表面看着纯善温和实则最是执拗,于是不再多言退了出去。
李元朝在看到身着宽大玄黑道袍的男子后终于露出了庆幸之色,他将身上锦被掀开,下床跑至沈天师跟前,“天师,救救朕,有狼...它们一只在追朕...”
沈天师看着被紧紧拽住的袍角,低声念了一句法咒,淡道:“陛下可是又梦魇了?”
李元朝颔首,“梦中,朕在雪山上被几头公狼分而食之,从头...到手臂...再到脚...骨头被咬断,皮肉四溅...天师,救救朕...”
只见沈天师一脸悲悯的摇了摇头,“陛下可是没有听贫道的话,日日念诵抄写红莲圣经?”
红莲圣经?
李元朝不由一愣,是了,沈天师刚到宫中的时候便让他用圣药泡澡、日日沐浴焚香念诵红莲圣经。
可他那时候心中对这位道长只存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听他的话来玉昆山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走投无路后的孤注一掷罢了,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日日沐浴念经。
只听沈天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陛下,为何不听话呢...您知道您身为真龙天子、天道宠儿为何会患上那样的隐疾?”
李元朝怔住,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想不明白的,他是真龙天子,最有资格坐在这个皇位上的人,可老天爷为何要给他开如此大的玩笑!
“为何?”他喃喃问道。
沈天师不动神色勾了勾唇角,语气低低:“陛下还记得自己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吗?”
李元朝顿时睁大了双眼,“朕...朕的皇位,乃是名正言顺继承姐姐的!”
“姐姐的暴政糟了天谴,她死于非命,朕是顺天命而为!”
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顺天命?呵...”沈天师低笑,“既然先女帝的死是糟了天谴,那陛下的隐疾又是什么?也是天罚吗...”
天罚...
李元朝砰的一声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可为什么,朕是顺天命行事,为何要为朕降下天罚...”
沈天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却依旧是温和的,“因为陛下的命格还撑不起这江山大业的龙脉...”
他不配。
李元朝瞬间慌了神,忙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沈天师的衣袖,“天师,天师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救我...”
他连“朕”都忘记说了,连声称“我”。
此时的李元朝不像一个坐拥万里江山的皇帝,而像一个在沼泽中挣扎的孩子。
“陛下啊,办法贫道已经告诉过您了啊,只要日日药浴焚香,诵读抄写红莲圣经就能洗干净您身上的浊气,净化龙脉之后一切都会顺利起来,包括您的隐疾。”沈天师微微俯下身子,温声诱哄着他。
原来那疼到刺骨的药浴是为了洗净他灵魂里的污秽,让人闻到后不适的香烛是在安定他的龙脉,拗口的经文也是为了治好他的隐疾...
沈天师一心为了他好,他竟然还对天师半信半疑,简直该死!
在心中忏悔了半晌,李元朝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道:“天师,朕今后定会听你的话,药浴、诵经日日不停,这样...朕的隐疾什么时候才能好?”
沈天师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这就对了,待到了玉昆山,陛下亲自上山采药才得以显出诚意。”
“好,好,我跟着天师上山!”
...
经过在甘州一日的修整,众人又马不停蹄,继续往更北方的宁州赶路。
本就是初冬时节,越往北走越是刺骨的寒凉,进入宁州境内时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李惊鸿又给自己裹了一件羊绒披风,车内的炉子一直燃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剥着栗子。
崔祯放下车帘,脸上神情有着一闪而逝的复杂。
他又回来了,四年之前第一次到宁州时一如今天这般下着鹅毛大雪,只不过彼时的他手上脚上都戴着冰凉的铁链,身着单衣一步一步踏在雪地里往庆元县而去,每一步都是刺骨的寒。
那三年的时光,日复一日,最后才等到李惊鸿的出现。
车队在宁州府的官驿停下,知府大人陆嘉誉亲自来迎接。
李元朝此次出巡宁州,一路上没有惊动任何地方官员,唯独宁州知府收到了消息。
陆嘉誉未着官袍也未带随从,一身常服只身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