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验过后得出的死因乃是突发心疾,除此之外,你还发现有何异常之处?”崔祯问道。
且不说他父亲彼时正值壮年、身体康健,更别说有什么心病,就连脾气都是百里挑一的温和宽厚。
突发心疾...这个死因许多年来都令他想不明白,更不相信。
王仵作挠着头,面上显现出为难之色,“大人,小的真记不得了,那都过去多少年了啊...”
崔祯深深皱起了眉头,其实他也没报多少希望,只是心中不愿放弃一星半点的线索罢了。
罢了罢了。
后来回到书房与周忠对弈崔祯也一直兴致不高,像是看出他心中烦闷,周忠也不再多留,两局之后崔祯请辞他便也随他去了。
直至深夜崔祯才归家,李东睡眼惺忪的出来开门时已经睡醒一觉了。
“姑爷...您回来了。”李东揉着眼睛为他点灯。
崔祯颔首,眸中尽是疲惫之色,尽管如此还是问他道:“她晚膳用的什么?”
他下职的时候便差人往家中递了信说自己要去同僚家坐坐,让李惊鸿不必等他。
李东忙道:“夫人自己出门去酒楼用了些素面。”
“她又出门了?”崔祯脚步顿了顿,语气中是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肃然冷冽。
李东被自家姑爷突如其来的愠怒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开口:“又?小姐近日来一直待在家中啊...”
仅有的两次出门,就是中秋宫宴和今晚了,姑爷怎地反应这般大?
崔祯闻言一滞,略有烦躁的摆了摆手,“无事了,你先下去歇息吧。”
“是。”李东如蒙大赦,一溜烟儿的跑掉了。
帮崔祯掩上房门时,李东不由偷窥了一眼自家姑爷,窗外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半边衣摆上,另半边身子却被灼灼灯火照得发暖,正如这段日子姑爷给他的印象一般,一面瞧着温和有礼,另一面却冷然如冰。
崔祯梳洗一番才躺下,这一次李惊鸿依旧是早已入睡,他侧目瞧了她一眼,眉目舒展姿态安然,时不时还舔两下嘴唇,月光下润泽的唇如夜樱一般绽放。
崔祯微微勾了勾唇角,安心入梦。
...
近日以来李惊鸿都在控制自己白日里睡眠的时间,强迫自己卯时崔祯去上职的时间醒来。
今日也不例外,耳边听着崔祯出门的声音,李惊鸿睁开了双眼。
两日之前李惊鸿又入宫了一次,拿到了夜冰给她的身份文书,文书上的身份名唤李兰,清河人士,是来京城做小本买卖的孤女。
她借用李兰的名字以祭酒的身份开办民间女子书院,只要不露面,便不会有人知道她到底是谁。
李兰的名下恰好有一套不动产,是位于西城的临街三进小院,恰好可以拆建成书院,如此又省了一笔不菲的开支。
李惊鸿对此十分满意,她可以初步相信这位唤她为“主子”的陈贵人了,现在看来对她还算是掏心掏肺。
李惊鸿起床换上一身束袖便衣,依旧是悄么声的翻出了院墙。
这段时日她早已摸清楚了京城各处的路径,不知为何,只看一眼她便能记住,下次再走也不会走错。
西市并非十分热闹的街市,多是书院画院、民宅官署这般僻静的场所,街道中央是一条狭长的河道,常有货船经过往东市而去。
李惊鸿乘木船在西市的街口停下,穿过人流稀少的街道踏进街边的小院之中。
她头戴幂篱,但一进去,还是有人第一时间认出了她,迎了上来,“李姑娘,您来了。”
来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工匠,还穿着短打的衣衫,裤脚和袖口挽起,手中还拿着一柄铁锤。
李惊鸿略一颔首,问道:“进行到哪一步了?”
她趁着崔祯不在家的时间偷偷去他的书房里用他的纸笔画了一张女子书院的草图,拿到这间院子李惊鸿便立即请了京城内的工匠来修葺,这原是民宅,改动成书院需要拆除不少没用的院墙。
工匠道:“已经将内院的围墙全部拆除了,估摸着再干个半天便能拆干净。”
拆干净了围墙还需要按照图纸上盖几间教室,演武场、射艺台等都得另外重建。
“嗯,辛苦了。”李惊鸿与他寒暄了一番便继续往院中踱步。
这间民宅占地极大,听闻原主人乃是一位富商,后来富商生意受损变卖家财,这座院子便辗转到了陈贵人手上。
花园池塘垂柳、绿草依依,有曲折蜿蜒的廊桥自湖上架起,李惊鸿第一眼看到便甚为喜欢,于是就让工匠留下了这小花园。
夏风拂过湖面掀起她身前的幂篱,她微微用手理了理碎发,真是难得的清爽。
“姑娘,姑娘——”
不远处的工地上,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语气中略带着一丝焦急。